宋一的话在言叙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
  这是他最耻辱的一个秘密，事关身世，他也是读心徐弘才偶然得知他不是言父的亲生子。而宋一，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她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因为母亲才痛恨欺骗？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什么来历？你和徐弘认识？”言叙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惊怒万分。
  “徐弘？”宋一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个人，但不认识他。”
  她把倒好的热水塞入言叙手中：“你先冷静。”
  也许是宋思成的面瘫教育确实成功，即便面对一个震怒中的成年男性，宋一依旧态度寻常。这种平静往往能无意间感染别人。
  “我想更了解你，所以擅自搜索了你和你父母的信息。根据你母亲赵女士在她私人微博号上的记录，她和你父亲的关系并不像言先生对外描述的那般和谐。
  “今年5月，你对赵女士的态度急转直下。有出版商找到你希望能推出她的遗作，但统统被你拒绝。你的个人动态中也隐隐透露出发现赵女士有隐瞒你们父子的事，并为此十分困惑痛苦。
  “我没有深入调查下去，因为有些事涉及当事人家庭隐私，并不适合被我这个外人知晓。
  “尽管我获取的都是网页上公开的信息，但这种“探寻”确实可能对你本人和已逝的言氏夫妇造成冒犯。我为此诚挚地向你道歉。”
  宋一说到这儿，站起来，朝言叙鞠了个躬。
  言叙还没处理完这一大段话里的信息，就被宋一的动作吓到。
  “我，这，你……”
  愣了半天没组织好语言，言叙想，这一定是刚吃完饭脑供血不足阻碍了他的思考。
  “如果你信任我，我会帮助你解决眼下的麻烦。”宋一补充到。
  言叙没说话，喝了几口水。最后看着宋一那张好看但面无表情的脸，谨慎问到：“你说要帮助我……你知道我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且不论你找到的那些信息，这次你突然到我家来就让我觉得很可疑。”
  他皱了皱眉：“你难道也有读心术？”
  “很遗憾，我没有这种超能力。不过你这句问话让我想到，你是用读心术才得到那些人的秘密吗？难怪。这与我的猜测不谋而合。”宋一难得露出些兴味，“所以，你现在可以看出我正在想什么吗？”
  被问到这点，言叙不免沮丧：“没有，你是我唯一无法读出心中在想什么的人。也正因如此，我才同意了你的招聘。”
  “或许，这证明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也说不定。”
  他很快转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像以前那样，在话语背后藏着若有若无的暗示。不过宋一一眼看出这又是言叙的一次虚张声势。他想通过这番调笑，来获得对话的主导权。
  可惜宋一不像寻常女生……她并没有害羞神经。
  “店里的那些常客女学生曾提到过，你是4月底之后突然发生改变的。包括为人处世、形象打扮、说话语气等等方面。我猜想，是不是因为你拥有读心术，读到了别人对你的评价，才骤然做出如此大的改变。”
  连时间都知道，言叙觉得，宋一真应该去当个预测神棍。
  其实宋一是在打开时空复原系统app的那一刻知道言叙拥有读心术的，但任务的存在不适合向言叙透露，她就换了种容易接受的解释。
  为了让解释听起来足够信服，她也是没少找寻言叙改变的蛛丝马迹。或许是言叙马虎的性格让他不知遮掩，这些线索找起来非常容易。
  “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言叙换了个问题，他看着宋一，想说你只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高中毕业生……却生生把他摸得门儿清，这是何等之天赋？
  “我大学有意向选择金融和计算机专业，对网络与信息安全方面很感兴趣，因此有主动去了解。至于搜索信息……用到的是社工相关的知识，没有什么难度。我不会很高超的黑客技术，能在短时间内知道那么多算是巧合……
  我母亲程伊女士毕业于言先生执教的大学，和你父母认识；我父亲宋思成作为宋氏集团总裁，在商业方面和徐弘有接触。借着他们的人脉，我能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当一个人的情况被你全部知晓，而他却对你一无所知。由于信息不对等，对方下意识会产生恐惧、防备。为进一步打消言叙的不信任，宋一主动提起自己家人的一些事情。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对你确实没有恶意。”
  言叙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倏尔他又疑惑：“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要帮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宋一漫不经心的扯了个理由，“非要说的话，因为你进的书都很合我口味吧。我也是森见老师的书迷。”
  ！
  被夸好看，言叙稍感不自然。内心虽有隐秘的欣喜，却总觉得这话由宋一说出来不太可信。但在提到“森见老师的书迷”时，他立刻精神一振，模模糊糊回忆起有关此事的印象。
  宋一没高考前就经常来光顾他家书店，虽然他那时基本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但对这个买书别具一格的女生有同为书迷的知己好感。他想起他还曾在喜欢的书卖得不太好时，含蓄地向宋一推荐，而宋一后来也确实吃了他的安利。
  原来是这样吗？
  言叙摸摸鼻子，对刚刚才回想起这段记忆感到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理由能比这点更能打动嗜书如命的他了。言叙现在很想冲上去握住宋一的手，喊一声：“只要你是森见书粉，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但鉴于行为太过傻缺，言叙还是生生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再看向宋一时，已卸下所有警惕，惟余满眼卟呤卟呤的信任。
  ……这变化也太快。
  宋一压制住自己的吐槽欲，言归正传。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说说你现在遇到的具体麻烦吧。”
  “留给我们的时间应该不是很多了。”
  *
  “宪/法第三十八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
  第三十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
  第四十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受法律的保护。除因国家安全或者追查刑事犯罪的需要，由公安机关或者检察机关依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对通信进行检查外，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犯公民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
  之前贵社员工发来的邮件里，意含的威胁恐吓已构成违宪行为。望贵社员工悬崖勒马，切勿在违法犯罪边缘徘徊试探。
  如警告后不改，我方保留通过法律等途径追究相关人员责任的权利。
  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文字跳动着出现。宋一一面编写回应邮件，一面与站在一旁观看的言叙解释。
  “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最能依仗的武器永远是法律。尽管它有时不能给予最完备的保护，落实中也可能有漏洞；但它永远是回击那些想侵害我们个人权利的人的最好依据。一个人只有心中有法，尊重他人，守好自己法律和道德上的底线，才能问心无愧，走得更远。这就是为什么张小小的事情发生后，我对你极不赞同的原因之一。”
  言叙听到这里，垂着头，半晌闷闷回应：“是我做错了。”
  宋一口袋里的手机又像之前一样猛烈震动着。她没回头看言叙，但也感觉到此时屋内气氛低沉。宋一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解释：“……你的行为确实侵犯了别人的隐私，但和他们这种直接威吓的本质有很大不同。
  “第一，这些娱记是为了商业利益找上你，为了你的能力，擅自侵犯隐私。第二，他们用将你隐私透露出去作为威胁筹码，逼迫你与他们合作。这种行为是非常令人不齿的，而你则并非如此。
  “你获得那些秘辛，是由于莫名出现的超能力。揭露邮件你只发给了那些被欺骗的当事人，事后公开是当事人的个人选择。而且，无论是婚内出轨、盗窃、还是徘徊在恋童边缘的教育工作者……他们确实应该为自己的隐瞒和过错付出代价。”
  宋一找出林烨前妻萧女士的微博，最近动态显示她已经走出婚变的阴霾，并重新捡起自己因婚姻丢掉的事业。评论下方很多都是鼓励称赞她，或者表示自己受到她行为鼓舞的网友。
  “你看，你做的一切是有价值的。”
  言叙已不记得今天是第几次因宋一的话陷入愣怔。但此时，他突然很有想哭的冲动。这些天来盘桓在他心中自我怀疑、内疚、恐惧……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找到溃散的出口。
  他打开手机，翻开萧潇的置顶微博，赫然是一封写给匿名寄件者的感谢信。
  信中写道：
  “谢谢你，亲爱的神秘人。网络平台上很多人对你的行为表示争议，但作为收到邮件当事人，我由衷的感谢你把我从那段虚假、卑鄙、充满欺骗的婚姻中解救出来……离婚这个决定很难，很苦，过程中遭受过数不清的压力与挫折。但当我从那个屋子搬出来的那天，我感觉我获得了新生。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曾得知真相，那被谎言强行束缚的未来会是什么样。每过一天自由而真实的日子、每感觉到生活在逐渐变好，我心中对你的感激就愈深。我很想亲自致谢，但也很担心自己已给你带来了麻烦。”
  内容一行行下拉，言叙认真读着其中的每字每句。
  “……我将以你的名义每年对妇女发展慈善基金会作出捐赠，未来也将致力于帮助每一个在婚姻中受到身心伤害的女性。
  再次致以我本人对您最高的谢意。”
  言叙的目光停留在页面的最后几行字上……他一直没关注过事情的后续。当时寄出邮件，表面上打着“审判”的中二宣言，但他内心其实知道，他的行为是一种泄愤。
  知道真相真的是好事吗？
  言叙有时会很怀疑。因为在了解他的身世真相后，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愤恨与痛苦。他无法宣诸于口，也无处发泄，只好做出种种自以为“正确”却不那么“正确”的事。
  今天，萧女士的微博终于给了他答案。是的。知道真相是好事。哪怕这意味着痛苦……意味着对所爱之人的印象颠覆，但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谎言中。他来不及消解母亲欺骗对他造成的伤害，但有些人来得及。
  那么，这就是他行为的意义。
  不过，想成为超级英雄的同时，还要足够清醒，有足够的自我保护能力。
  言叙沉浸在自我感动的思绪中没多久，就被宋一冷不防一句话叫醒。微博网页早被她关闭，宋一继续快速而有节奏地敲打着键盘。
  “像你这次，就是因为冲动和不谨慎，留下很多把柄。建议你下次有什么想法要实施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
  言叙：虽然这种为他考虑的想法让人有点感动，但感觉宋一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充满着父爱……
  这种被纳入羽翼下保护着的感觉，很有安全感，也很微妙。这点微妙在宋一的下一句话里得到了验证，她非常不客气地评价道：“毕竟以你当前的程度，大概还停留在小蜘蛛成为独当一面的蜘蛛侠之前疯狂作死的阶段。”
  所以你是对我进行慈父关爱的iron man？？
  妹妹，你貌美如花，为什么要用这么想不开的比喻！
  言叙轻咳一声，跳过这个话题，他问宋一：“所以，现在只要把这封邮件发出去就好了吗？”
  “不，这远远不够。”宋一轻轻摇头。
  “对有些人来说，他们觉得只要自己的犯罪手法够高超，能钻到法律的漏洞，或者这方面的维权本身很艰难……那么那些条款就形同于废纸。这时候，光措辞严厉的警告是没有用的。”
  宋一按下键盘上的“enter”键。
  键帽下压，机械键盘清脆的撞击音在此刻掷地有声。
  “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以暴制暴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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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文使人头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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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弟：今天也是被迫营业的一天。
  希望大家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让后妈作者同意我和女主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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