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作者:半壶月      更新:2021-05-22 16:40      字数:6308
  “在三年前,阿染就告诉自己,上天有眼无珠,满天神佛早已死去,我不再有任何信念,我只靠着自己对抗命运。可那日,我无比的感谢苍天,让我的孩子在南郊三十里外的荒郊上遇到了七殿下……”沈千染深吸一口气,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变得迷茫,“钟大小姐,你不了解失去孩子,对一个母亲意味着什么!她的生活会变得苍白。她会活得如行尸走肉,除了寻找失去的孩子,她生存的信念将全番毁灭!”
  沈千染俯下身轻轻扶起钟亚芙,帮她把脸旁的碎发撩到一边,冰冷的手指贴上她的脸,俯在她耳边,“每一想我的孩子可能遭遇这样的不幸时,阿染就想嗜血啖肉,生吞活剥了你的母亲!”
  钟亚芙的心血一点一点地凝结,她的神色不再是哀求,而是带着死刑犯临行前的那一种诀别,她仰头看着他,她的眸光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那亚芙赔你一个孩子……”钟亚芙冰冷颤意的手缓缓地叠在沈千染搁在自已脸上的手,轻轻握住,引着她的手一点一点下移,直到按在了自已扁平的小腹上,她的眼里透着一种古怪的残忍,“这个孩子,亚芙盼了两年多。他的到来,对亚芙意味着什么,二小姐你是无法想象的。如今,亚芙愿用这个孩子换回母亲,可以么?”
  沈千染轻轻地笑开,皓眸流动着水一样的光,带着深深的浓讽,“钟大小姐,别用这种罪恶来逼阿染就犯。阿染不是观世音,从不渡世人!对于犯了阿染底线的罪人,也学不会宽恕!最后,阿染再重复一句,你的母亲在你的皇帝舅舅手上!”
  钟亚芙心里知道再求也不会有结果了,她感到那浑身发冷,接着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恶心,她俯在椅子的扶手上,开始干呕不止,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五腑都吐出来一样。
  外面候着的杨邹奇听到动静,忙冲了进来,看到钟亚芙一脸的泪在狂呕着,以为沈千染对他妻子做了什么,猛地冲过去,一把拉开沈千染,指着她便喝,“沈二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盛,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小姐么?我告诉你,如今沈尚书死了,沈家破败,如果你还敢拿住我的夫人不放,我杨家绝不与你善罢干休。”
  “那本王倒是要瞧一瞧,你杨家是如何不放过本王的王妃!”声音刚落,兰亭全身泛着冷漠的气息跨了进来,他几步就跨到沈千染的身边,拥住她,看到她一脸的疲倦,劈口便责声道:“还不累么,这么晚了还管这些闲事?你瞧你那脸色,青得跟鬼一样!”
  “王妃?”杨邹奇先被突然阔步而进的兰亭吓了一跳,接着看到两个如此亲蜜,心中倏然窜起一股不安。
  宁王是什么人,整个京城都有所闻,一不近女色,二敢生食死人的血。
  这两样一联想起来,他开始懊悔不迭,惶然中,递了一眼给钟亚芙。
  “表哥!”钟亚芙倒是很镇定地上前福身,唇角浅浅一弯,“表哥,倒是大水冲走龙王庙了。表妹这先恭喜表哥!”她又神色自若地瞧了杨邹奇一眼,带着微微的嗔意,“夫君,方才你太冒失了,快给表哥和表嫂陪个不是!”她了解这人表哥的性情极护短,瞧他这模样,与沈千染似乎也不是一日两日。若是自已的夫君出口不逊而得罪了他,定是讨不了好。
  兰亭冷冷一笑,在杨邹奇尚未开口前拦住,命令,“带着你的杨公子离开这!”说完一把将沈千染横抱起,阔步离去!
  皇宫,承义殿。
  义净睁开眼时,已近鸡鸣,他神色淡定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兰御谡,点点头道,“娘娘确实尚在人间。皇上,您与她原还有二十年未尽的缘份,但这个缘份因天地横生一种异象而撰改。”
  “什么异象?”
  义净双瞳一缩,眸光射出两缕精光,沉声道,“本该不存在这世上的人,突然留在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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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风云突变2
  更新时间:2013-1-12 14:18:19 本章字数:9268
  “本不该存在这世上?怎么说?”帝王冷冷坐于黄金打造的龙椅之中,换下明黄的朝服,着深色的宽袍,衬得兰御谡的面容一如雪峰,眸中挂着千年不化的冷漠。萋鴀鴀晓
  义净右手轻轻抚着白须,神思微陷于回忆,霜眉轻蹙,“贫僧曾于三年前夜观星相,发现天有异相,天府之星移座。所在之位正是西凌的京城,贫僧当既赶往京城想一探究竟,可惜路途被意外绊住,迟了一步。到了京城后,一切异象已过,毫无踪迹可查,所以一时苦于无法追查源头!”
  “三年前何时?”兰御谡微微不悦,冷淡地带着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质问,“既然西凌有异象,大师为何不向朕禀奏?”
  义净心道,那时时辰未至,只怕他说了,也只会换来杀身之祸。神情却丕动,抚须笑道,“隆冬之季,那时圣上身体欠安,贫僧亦不便就此事惊扰圣驾。后来贫僧留在京城中明查暗访了几个月,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蛛丝蚂迹!”
  “大师所说的不该存在的人,突然留在人间是何意?”兰御谡微一倾身,张开的双臂搁在龙椅之上,恰如捕猎时的猛禽,一爪封喉!
  帝王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饶是义净出世之人,也不愿太多与兰御谡眼神交接,他微微垂下眼皮,“但凡人,都逃不出大限。但也有些天生异象的人,借了某种媒介,能够逆天改命。或是借了别人的福份,甚至是借命重生!”
  “借命重生?何喻为借命重生?”兰御谡突然眸光一闪,脑海里飞快地掠过沈千染那张透着不附年纪的冷笑,带着阴寒噬人的冷冽,他的脸上闪过耸动与惊疑。
  “皇上,这是禅宗一派衣钵,贫僧是密宗。所以,这一点连贫僧也是不尽详知,只粗略知道,想借命重生之人,必先占有五个先机。其一,此人死后魂识不散,聚于某个媒介。其二,其魂识有护体,护其不被阴司所缉而入轮回。三是为其借命之人的命必贵为九五之尊,不惧反噬!四是所借之命必源于鸾凤之命,有足够的福缘续命。五则,施法之人必为三世得道高僧。这五个先机缺一不可。”
  “三年前,九五之尊?”兰御谡诡笑,冷酷的瞳仁一点一滴地凝聚成针,“朕还没死,哪来的九五之尊?”
  义净这才惊自已此言已经冒犯圣驾,忙起身,双手合掌对着兰御谡一拜,忙解释道,“借命重生,借命之时,有可能是在五年或十年之后,甚至是百年之后,有九五之尊为此人逆天改命,让她重生。”
  “百年之后?”兰御谡冷然失笑,“朕着实想不出,百年之后会有哪个无聊的帝王以自已的九五之尊之躯为一个死去百年的人去逆天改命?大师,不要对朕信口开河!朕不吃你对先帝爷的那一套!”
  义净微不以为意地一笑,躬身一揖,“皇上圣明,贫僧也怀疑此重生女就在此时的京城之中!”
  “谁?”兰御谡眸光清冷,尾声清冷的大殿上拉出空旷的余音。
  义净思忖片刻,正声道,“三年前,贫僧曾在京城的景华街瞧见一女子,头发枯黄,面容苍黄,两颊处全是斑痕,极为丑颜。可她的根骨却是凤瞳凤颈,极贵之身。贫僧本以为此乃天命之女,为母仪天下之容。后细想,此女眉宇间锁着暗秽不明,尤其是眼角的浮痣,根本不应出现在这样的面相上。”他此言道出先机,也极担心遭反噬。能够借命重生之人,身边必护有贵人。
  “丑颜?”兰御谡不问也猜多半是沈千染,冷笑,“是不是沈越山之女?”
  义净颌首道,“圣上英明!后来,贫僧确实打听出,知道此女正是沈尚书之嫡女。”
  “你怀疑她就是异象?”兰御谡冷漠双眸瞬间敛聚着凛凛杀气,早知道在她出生时就应该捏死!他就是顾虑太多,反而被那母女联手摆了一道。
  这口气不出,他枉为一国帝王!
  义净沉思片刻,慎重道,“贫僧得亲眼看到此人的生辰八字,并且要看她所居之所,方能确定!”他推算过宁常安的生辰八字,又去了沈家看到宁常安所居住的东院。合着流年及大运,宁常安根本不应该死于意外。
  兰御谡走到一旁,在案桌上写下八个字,这是兰悦仪出生时的庚贴,听倾城说,兰悦仪早了半刻钟,“大师瞧瞧这个时辰,按提前半刻来看看。”
  义净接过,微微一瞧,抬眼时略带着疲倦的神色摇首,“贫僧经过一夜的冥想,精力耗费过多,恐怕再批命也会有所误差。皇上需要的答案得等上三日,等贫僧元气稍释恢复后。”
  兰御谡知道这乱力神怪的东西欲速则不达,只能点点头。
  “异相之后,她还有几年?”一提到她,兰御谡的胸口就开始不舒服地怦怦乱鼓。
  “娘娘寿元不短,方才贫僧冥思时,若不曾受异相所侵,娘娘尚有二十年的寿元。异相之后,恐怕只会更长!”
  兰御谡心血微沉淀,只要她活着,他便是倾一国之力也要将她挖出来。就算她逃到了东越,他也会将她缚到自已的足下,锁住她的余生!
  他会将她关起来,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让她与所有她在意的人隔绝,只能看到他!
  不听话时,他会活生生地剥了她尊严,凌迟她的心智,哪怕她变得不会思考,没有情感,成为人偶,她也只能是他的!
  他活着时,可以不分昼夜地品偿她的美好。他死后,她是他唯一专属的祭品,与他同棺而柩!
  少顷,帝王缓缓抬起冷眸,寒声问,“沈越山呢,朕想问,他的命相?”
  兰御谡之前将宁常安和沈越山的生辰八字都给义净推算过。义净疲倦地微微阖目,正在思索如何说时,察觉到帝王两道森森目光,忙打起精神,续道,“皇上,沈大人在南书房一呆就是十一年,里面的摆设,风水无一不与他相冲,常年所坐之位又是五鬼之位。就算沈大人是踩着祥云出生的人,也会掉落人间。”义净脸上淡然一笑,颇为自信点破,“若贫僧猜得不错,皇上曾请教高明吧!”
  兰御谡冷然一笑不置与否,他原是不信这些鬼神,但当年被义净一语道出时,不得不信了五分。
  继承大统后,他查阅了先帝留下帝王史记,尤其是有关义净的避六灾,所载册比后来应验的有些整整早了十年,这让他不得不信,天地间确实有人力不可能探及地神秘所在。
  所以,他请了西凌的一个风水师,针对沈越山的生辰八字布下了南书房的大凶之格局,将他半囚其中。当年那布阵之人,说常人困于这样的五鬼之地,不过三年必殒命,谁知沈越山性情异于常人,无论身处何地,都能静心对待,竟撑了十一年之久。
  “沈越山还有几年可活?”兰御谡直击要害。
  “不好说,若是他的命局不曾被改变,只有两年半,确切说是说他过不了两年后的严冬,他会死于非命。如果命局被改,他还有五年的时光,死于灯枯油尽!”义净方才用了一夜的冥思,只能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但沈越山的命运他却瞧出了七八分。他的元神几乎被南书房那五鬼之地耗尽,身体已近破败!
  “五年?”兰御谡双眸中炽盛凌厉凶狠的光,频频诡笑,他一天都等不得,一想到那两人逃出升天,隐在一个角落中卿卿我我,他恨不得挖地三尺,将他们揪出来,“告诉朕,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皇上,贫僧虽能善卜,但这天下太大,百姓之众,贫僧并非神仙,焉断出普通之人的下落。”义净苦笑,见兰御谡一脸寒霜,便道,“或许,皇上若能让被逆转的命运回归正轨,那皇上与娘娘之间的缘分就能再续,只要有缘分,上天就会安排两人见面!”
  “大师,若此重生女当真是沈千染,那有可能为其逆天改命的便是朕的两个好儿子。”兰亭可能性很大,但兰锦也不能排除在外,必竟两人是同母兄妹。
  “皇上的意思是?”义净神色一凛,心想,就算帝王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断言那个皇子可能是继承大统。
  兰御谡竟象能猜到他的心思一样,仔细想了想,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算了,朕不知也罢!”当年,若非是义净轻易断言,也不会出现那一场宫变,以至皇家血脉流尽,他也差点死在江南。
  如果这一次重蹈复辙,死的那可都是他的儿子!
  突然,兰御谡有被蛇盯上的感觉,他阴侧侧一笑,“大师躲在方外十多年,这一次倒巧,朕一请,大师就立即出世为朕解忧?”
  踌躇之间,义净略为苦笑开口,“那逆天改命的一局,所借的鸾凤之命很可能就是贫僧的俗家弟子,本是该鸾凤之命,却因命被改,很可能福源被占,反而有早夭之相!”
  兰御谡眉峰一挑,“大师说的是赵家的幺女?”这话他倒是信了十分,永恩候的小女是他瞧中,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后。
  他将此女许配给了兰锦,按此推算,兰锦就是西凌的下一任帝王。
  他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因为兰锦不负他所望!可同时,变得空荡,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已最心爱的儿子竟违背他的意愿逆天改命,间接成全了沈越山和宁常安!
  “是!”
  “看来大师此番也是另有所图!”
  “不敢欺瞒皇上,贫僧也希望一切回到原轨。本不该在这世上的人,怎可夺她人之福贵得以复生?”
  是,只要他让一切回到原轨,宁常安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们还有二十年的时光。
  兰御谡很快地平复自已的心思,转首看到窗纱外清浅的晨光,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只见天空落雨,敲打在青石台阶上。水声清幽,水滴破碎如雪珠,点点滴滴如开出一朵朵细细的水莲花,他微微蹙眉,不禁转首问,“这一场雨是福还是灾?”
  义净睁开眼,复闭上,轻轻道,“无福无灾,皇上请放宽心!”
  “天亮了,大师就留在宫里与朕一同用素斋。朕在偏殿之中僻处一方静地,大师可安心修行!”
  “谢皇上圣恩!”义净起身,朝帝王微一躬身。
  “先别谢,把你的本事拿出来,朕与你当年的宿怨就当是一笔勾消!”帝王负袖前行,义净在身后谨笑,“皇上,贫僧避了二十多年的了,皇上这口气还没出完!贫僧真是该死!”
  兰御谡不语,其实这些年,他倒真没多大计较。如果,没有那一场变化,他不会遇上宁常安。
  否则,他若想追究,义净想避世能避得开?他再大的本事,在他帝王眼里,也不过是势单力薄的和尚,在皇权面前依然只是个蝼蚁。
  御膳房很快的摆上一桌的素斋,一道道菜拼出龙、凤、鹤、龟等吉祥之物,色泽五彩缤纷,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
  扶香站在帝王的身侧,目不斜视,很熟练的为帝王布菜。
  兰御谡胃口一般,每一道只浅尝一口。义净因为一夜冥思,也没什么胃口,只粗粗挑了几样喜爱的吃。
  他虽是僧侣出生,但二十多年前,他因受先帝爷的赏识,游走于京城仕绅之间,吃穿用度丝毫不比一品大员差。可因为得罪了兰御谡,只能退击乡野避祸,如今,他推算出自已的背运已尽,是时候出世了,所以,在接到兰御谡的圣旨时,马上入宫晋觐帝王。
  赵公公眼劲强,一看到有些菜凉了,马上命人撤去,重新摆上新式的菜。
  扶香一直低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兰御谡有脸色,她感到兰御谡今日心情不错,便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的极品九花酿,端到帝王身前,轻轻道,“皇上,今儿又下雨了,这九花酿有去湿的功效,皇上是否要小饮一杯。”
  兰御谡看了一眼正坐对面的义净,手指轻弹着红木桌面,淡淡道,“这是三十年的九花酿,赏给大师尝一尝!”
  扶香心跳漏了一拍,心想,义净不是高僧么?怎么不禁酒?
  义净听了,脸上露出微微的诧异,酒在僧侣中是严戒,他格守好名声,所以,知道他犯酒戒的人屈指可数。
  他也不再避嫌,朗声笑道,“想不到此生还能重新回味九花酿,多谢皇上圣恩!”这酒当年他也曾托了先帝的洪福口过一次,到现在记忆犹深。
  扶香脸上平静,心却惊涛骇浪。她是略听过义净的大名,今日皇上请宴,她不敢在菜中下药,只能在酒中,只是一赌这和尚有酒戒。
  秦之遥曾再三提醒,初时给帝王用这药时要连服七日,一日都不能停,若停了一日,那第二日开始,又得重新连服七日。这一阵,帝王心情不佳,常常没有胃口,她好不容易顺利下了五天了。
  她害怕极了,若让义净喝出酒被动了手脚,那她焉有命在?
  可现在,她连退一步的余地也没有,只能端着酒,含着恭恭敬敬的笑缓缓走向义净。
  就在一步间,福至心灵般,她故意被自已的裙裾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摔倒在地,酒壶整个倾倒了出来,杯子掉在青玉石板上碎成了几瓣。
  “怎么如此不小心!”赵公公吓得神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