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作者:
潇冰 更新:2021-05-21 01:53 字数:6398
林苏叫了春燕去厨房挑上几样清淡的点心,看着常富贵站在一旁接过了夏妍手中的帕子微微的擦拭冒出汗珠的额头,又接过茶水一口气灌下,这才笑着道:“既然如此,常公公就坐下略作歇息,不比心急。”
常富贵这才神色略微放松,低声道:“多些贤妃娘娘好意,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今日奏章比之平日多了些,皇上午膳也不过是草草吃了一些,连中午的小憩也顾不上,就又忙碌了起来。”
他偷偷看了一下林苏的神色,这才低声提醒,“奴才过来的时候,皇上正在看林大人的奏章呢。”
林苏挑眉,意外的看了这常富贵一眼,心中明白,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给好处。因此,她接着就露出了笑容,道:“公公有心了,夏妍,还不给公公杯中续上茶水。”
有些事情说的太明白反而无趣,林苏起身嘱咐了夏妍在外殿陪着常富贵说话,就在小丫头的搀扶下进了内殿略微收拾了一下,顺便理了理思路,猜想一下司钺如此匆匆的叫常富贵过来请她,到底自己的父亲在奏章之中都写了些什么。
等她再次出去的时候,恰好春燕提了一个食盒过来,常富贵连忙起身,亲自扶着林苏出了扶柳殿。
虽然过年,林苏的肚子就一日大过一日,因此出门什么的,司钺早有吩咐不让她再随意走动,就是出去也有专门的车架伺候。等上了车,听着外面的车马声摇摇晃晃,林苏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收敛了笑容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爹爹,到底在奏章之中写了什么事情,又会让司钺如此急忙的让常富贵过来请她过去呢?
看常富贵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可是,重要的是,什么事情,竟然会与身居后宫之中的她有干系呢?
这么想着,林苏就觉得肚子隐隐有些抽痛。她稳定了下心神,等到马车慢慢停下的时候,这才觉得略微舒服了一些。
饶是这样,下车的时候,林苏的脸色还是显得有些苍白。等进了书房里间,见了司钺,就立刻被司钺察觉了。
“这是怎么了?”司钺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过来扶着林苏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吩咐常富贵倒了热茶,才道:“若是身子不适,就托辞一声让富贵带话回来就是……”
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的林苏,听到了司钺如此说,这才算是安心下来。她抿唇笑着,低声道:“不过是孩子在来的路上,不听话的踢了我两脚而已,皇上不用担心,不碍事的。”
“真是如此?”司钺闻言挑眉,看向了林苏隆起的腹部,道:“这孩子可真的是调皮,还没有出生就不听娘亲的话,看起来等他出生,朕定然是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的。”
“皇上,这么大小的孩子,懂什么。您别吓着他了。”
“看看你,又说他什么都不懂,又说怕吓着他……”司钺微微摇头,宠溺的伸手点了一下林苏的鼻头,这才坐在了她边上,低声道:“只怕也是我匆匆让富贵去请你过来,吓着你了。”
“皇上要见臣妾,是臣妾的荣幸。”林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只是,臣妾倒是真的不知道,皇上为何在这个时候匆匆召唤臣妾过来?”
司钺听到林苏这么说,这才回过神微微笑了一下,起身拿起了之前特意放在书桌一角上的奏章递给了林苏,低声道:“你自己看看吧,免得朕说的不清楚。”
林苏闻言,迟疑了一下这才接过了递到自己面前的奏章,再看了司钺一眼。
司钺知道她心中的估计,直接道:“你就打开看吧,朕既然给你看,自然有朕的想法。”
林苏这才打开了手中的奏章,低头看了起来。
入目的正是早已经熟悉的林拙言飘逸的字迹,看起来,司钺突然把她叫过来,真的是因为林拙言的奏章了。
林苏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往下看下去。
奏章的内容很简单,可是林苏脸上的笑容却慢慢的消失了,甚至皱起了眉头,越看眉头就皱的越深。
为什么父亲会特意写奏章请求司钺张皇榜在全天下召集贤能,为蓝侯爷寻求神医呢?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林苏定然不会像现在这么吃惊,然而,对于自己的父亲,林苏怎么也想不明白。
父亲不是一直都盼着蓝家家破人亡的吗?为什么在蓝侯爷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反而想着要救他一命呢?
“皇上,这……”想到这里,林苏抬头看了一眼司钺,“父亲他……”
“不急,你往下看下去。”司钺示意她继续往下看,林苏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却也听话的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渐渐的,她才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奏章之中的用词和语句虽然隐晦,可是还是透露出了些许林拙言的意思。
蓝侯爷,现在还不能够死!
蓝家如今以蓝侯爷为主,若是蓝侯爷死了,只怕蓝家会立刻陷入混乱。这看起来似乎是对司钺有利的,然而一旦蓝侯爷暴死,蓝家许许多多的秘密只怕就会随着他的死彻底消失了。
蓝侯爷当初病的突然,一病起来就昏迷不醒,醒过来之后却又整个人都瘫倒了床上,除了吃喝拉撒,就只剩下眼睛能动了……整个就是一个活死人。
169 怀疑
而最重要的是,林拙言在奏章之中隐隐提到了当年乌苏林家的财富,直言道当初蓝家所作所为那巨额的财富只怕也只有蓝侯爷一个人知道。
看到这里,林苏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向了司钺。
“皇上,父亲这奏章之中提到的乌苏林家,是否就是史书上记在的那个乌苏林家?”
司钺点了下头,“爱妃果然是博学多闻,林家没落已经多年,如今还知道乌苏林家的人已经不多了。”
“臣妾也不过是喜欢看些杂书而已。”林苏笑着放下了奏章,心中暗暗庆幸自己闲暇的时候看了不少的书,算是博学强记,“恰巧前些时候才看完的那本《家族外传》中提到过这个乌苏林家,记得上面提到过,林家之所以能够连忙大周朝整个王朝,又顺利归隐山林是因为家中有着仙人授予的宝物……”
林苏说着摇头,“要说着乌苏林家有着数不尽的珍宝,臣妾倒是相信,毕竟他们家连绵数百年,要是没有点家产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可是,要说什么仙人赐予的宝物,臣妾斗胆放肆一番,还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所谓的神仙。”
司钺看着一脸不相信的林苏,忍不住微笑着摇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伸手搂住了林苏的肩膀,低声道:“难不成爱妃以为朕是那无能昏庸的君主,就想着成仙或者是长生不成?”
“皇上,臣妾哪里有这么说了。”林苏抬头看了司钺一眼,又垂下眼帘,低声道:“臣妾不过是觉得那些杂书上面,故事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过于无稽了。哪里会非议皇上所作所为。”
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糊弄了过去,因此才又转头看向了被自己随手放在一旁的奏章,低声道:“臣妾还是不明白,这是朝堂之上的朝政。纵然蓝侯爷已经多年不曾主动干涉朝政了,可是他毕竟是病人,臣妾可是一点医术都不懂的。”
“朕让你过来,并不是让你帮朕寻找良医。”司钺搂着林苏到自己怀里,一手轻轻的放在她隆起的腹部,这才低声道:“朕是想问问爱妃,你觉得林大人这奏章,朕到底该不该应下来。”
林苏震惊的抬起了头看着司钺,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表情。
“皇……皇上……这朝堂之上的事情,臣妾……臣妾实在是不敢妄言……”她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紧张过头了,腹中的宝宝竟然在这个时候踢了林苏一脚,林苏只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却皱眉不敢叫出来。
司钺的手还在她的腹部停留,自然是感觉到了宝宝的动静,他知道自己这突发奇想的话确实是吓到了林苏,因此歉意的笑了一下,这才道:“爱妃不用多心,朕不过是想和你闲话家常而已。林大人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对他应该比真更加了解的。”
“皇上……”林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己拎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慢慢的吞咽了半杯,这才思索着开口,“臣妾自小被留在京城之中,由着家中的兰嬷嬷带大,六七岁之后,父亲留守京城之后才和父亲接触频繁了一些。依照臣妾的看法,父亲为人谨慎……”
林苏慢慢的说着,并没有对奏章之上的内容作出任何的评价,只是细细说着在自己印象中的父亲。
她心中隐隐有些明白父亲林拙言上书司钺的想法,作为子女她不能对自己父亲的行为作出评价,然而林苏的心中还是略略不同意林拙言的做法。
林拙言定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让当初林家的家产落入蓝家的手中不见了踪影,所以才想着留下蓝侯爷一条性命,试着从这个即将入土的老人口中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
然而对于林苏来说,她更相信迟则生变这句话。只有死去的敌人才是最安全的敌人,活着的……蓝侯爷人老成精,说不定会让他们多么的被动。
她很想劝阻司钺,然而却没有一点点的立场。
因此,只能够旁敲侧击,却没有得到司钺任何的回应,两个人只不过略微聊了一下这方面的问题,就坐在一起吃点心,喝茶水闲聊起了一些家常的话。这样的感觉,每每都让林苏恍然,觉得似乎自己跟司钺就是世间最最普通的一对夫妻一样。
等到重新坐上马车回扶柳殿的时候,她的脸上才慢慢浮现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父亲林拙言绝对不是那种沉不住气,贸然行动的人,如今既然给司钺上了这么一个折子,只怕还是有些原因的。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么一种估计,所以在司钺的跟前,林苏把话说的尽量不偏不倚。
可是,也同样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越想心中越是不安稳。
回到了扶柳殿之中,她一边和春燕一起取下头发间的簪花,一边低声询问了几句宫中的事情,然后才道:“说起来,林嬷嬷这些日子也跟着一起闷在宫中,也真的是委屈她了。不若让她走动走动,顺便给我带回来一些民间最新的绢花样子来。”
春燕听她这么一提就立刻明白了林苏话中的意思,她利索的帮林苏打散了头发,扶着她躺下,这才道:“那奴婢先过去请林嬷嬷过来,省的奴婢传话不清楚,让她误会了主子的想法。”
“去吧。”林苏疲惫的挥了下手,眯着眼睛听着春燕放轻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竟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之后,还是身边低低的交谈声惊醒了浅眠的林苏,她睁开眼就看到了林嬷嬷和春燕正站在门口的地方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时不时的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见她醒了过来,春燕连忙过来扶着她起身斜靠在了床头,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又倒了温热的茶水给林苏漱口。
林苏漱口之后,又喝了半杯的水,这才低声开口:“春燕出去准备些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让林嬷嬷帮着我给家里那位弟弟送过去。”
170 不知道
林嬷嬷本就是靠得住的人,看起来似乎从林苏进宫之后,特别是升为贤妃之后,她似乎就不再管事,整日里面缩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可是,林苏清楚,扶柳殿之中,也正是因为有了林嬷嬷的存在,所以才格外的轻省,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因此,不是重要的事情,她一般都不会劳烦林嬷嬷。
详细的把事情的经过跟林嬷嬷说了一遍,林苏又说了自己所担忧的事情,这才抬头看向了林嬷嬷,低声道:“嬷嬷做事情林苏向来是放心的,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交给别人管我也不放心,所以就只能够劳烦嬷嬷出宫跑上一趟了。”
林嬷嬷点了下头,道:“主子放心,明日老奴就出宫一趟,定然能够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只是,依着老奴来看,只怕皇上是已经有了留下蓝侯爷一命的想法了,只不过,目前还没有一个可靠又有本事的大夫而已。”
依着林苏的聪明,本来不应该猜想不到这一点的。然而,她这次是真正的关心则乱了,如今被林嬷嬷提点了之后,才慢慢想明白过来。
司钺若是真的不想再留蓝侯爷的话,只怕会直接无视掉林拙言的奏折。而如今,为了这份奏折大张旗鼓的请了她去御书房商量,怕只怕,他已经被说动了,而如今,正是想着借着自己的口去探一探林拙言是不是还有什么私下的打算……
想到这里,林苏只觉得自己本来吊在半空中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她挥手让林嬷嬷下去休息,就一个人独自靠在床头发呆。
朝堂上的事情,她确实不是很懂,就算是这样,林苏也能够想明白,让司钺动心的,能够生生把目前大好形势让出去的利益该有多大,又有多么的诱惑人。可惜,林苏不能够告诉司钺,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蓝侯爷这次好了之后,东山再起的所作所为。
更不能够告诉司钺,因为这样,他又多耗费了十年的心血,才能够一点点的重新把蓝、周两家给打压回去。
林嬷嬷第二日一早就匆匆的出了宫门,林苏虽然努力说服自己很多事情已经改变,然而一整日里面,依然是心绪不宁。连午膳也只不过是用了平日的一半,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春燕见她这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林苏的情绪。还好午后,封旌按照惯例来了扶柳殿给林苏把平安脉。
春燕在他进去之前低声的把林苏的情况交代了一番,这才低声道:“还请封御医想个法子,安安我们家主子的心思。不然的话,奴婢真的怕她钻牛角尖。”
封旌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了下头,这才进了大殿,给林苏诊脉。
“胎儿生命力很旺盛,依着这样的情形,一个月左右就到了预产期。”封旌不疾不徐的说,手指落在林苏的手腕间,继续慢慢的往下说下去,“只是今日的脉象却有些紊乱,似乎是娘娘心中有些烦乱的缘故。”
“是春燕那丫头在你面前嚼舌了吧。”林苏无奈的笑了下,斜眼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春燕,无奈的摇头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有时候,心烦就是心烦,又岂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呢?”
“那不知道,微臣能不能够为娘娘分忧呢?”封旌微微笑了一下,收起手指,等到林苏起手之后才收起了腕枕,低声道:“娘娘或许可以把心中的担忧说与臣听听,或许臣能够帮忙一二呢?”
林苏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叹息了一声,道:“这里也没有外人,那林苏就直言了。”
“娘娘请直言无妨。”封旌坐在了一旁,接过了春燕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了林苏。至于春燕,早已经站在了门口的地方,呼喝着离得近的小丫鬟干活去了。
林苏这才淡淡的开口,道:“前日,我曾经问过封御医,是否听闻过蓝侯爷的病情,封御医可还记得当日的情形?”
封旌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苏竟然会旧事重提。他略微愣怔了一下,这才开口,低声道:“微臣记得,只是这乃是宫外之事,娘娘是后宫之人,又何必挂怀呢?”
“我倒是不想挂怀。”林苏苦笑,简单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做了一番删减说给了封旌听,“封御医,这后宫之中,我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可以说说心事的朋友了,事到如今,你说我该如何才好?”
封旌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里面的茶叶在水中盘旋漂浮。
林苏一口气把话说完,只觉得堆积在心中的烦恼似乎在一瞬间轻松了不少,她这才端起自己的那杯温热的茶,一口气喝下了半杯,只觉得生津止渴带着一丝甘甜。
抬头看到封旌眉头紧咒的眉头,她歉意的笑了一下,“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给封御医听的。只是,封御医是聪明人,想来这隐藏在面子下的意思,封御医也是明明白白的……”
“娘娘,不要说下去了。”封旌抬头苦笑,“娘娘的意思微臣心中明白。只是,微臣毕竟是一个大夫,虽然不能自称悬壶济世,可是也不能够……”
“封御医……”林苏摇头,“你误会了,我自然是猜测过,依着封御医的本事,最能够达成皇上的想法……”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看着封旌的眼神慢慢柔软了下来,“只是,我也明白,封御医心中的坚持。”
封旌脸上无奈的笑容不变,他也明白,林苏永远不可能知道,当初,在良妃李茉姗临盆的那天晚上,他为了她,到底做了多少的事情。
其实,他的手上,早就已经有了无辜者的亡灵。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封旌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起身跟林苏告辞。
“臣最后再奉劝娘娘一句,放开心怀,这样对娘娘才是最好的。至于皇上所烦忧的事情,皇上自然会有决断的。”
“多谢封御医提点。”林苏点了下头,有些感激的看着封旌,“只是让封御医为着我的这点心思而烦恼,实在是林苏的不对。”
封旌抿唇微笑着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听到身后林苏吩咐春燕送自己离开的声音传来,他也不过是撇了下唇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