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 泪水落到他干净的西装上，如果被他知道, 他不会高兴。
  陆旻琛好像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他, 手摸她的头, 开口道：“你黏人些无所谓, 以后少找陆彰，遇事就想起他, 这不对, 你想的该是自己怎么解决。”
  他又在批评她对别人的依赖，话说得不多, 只是每字每句都像砸在人心头上，重得让人抬不起头。
  苏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带着哭腔的委屈声音就泄露出来, 他手上的动作好像顿了下来，她以为他又生气了，连哭都顾不着, 忙道：“对不起，陆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外边的雨还在下个不停，甚至下得越来越大，雨打落叶的沙沙声一直在响。
  她在害怕，从心底浮出的一抹恐惧让苏妤不敢冒犯他，她说了好多遍对不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起伏着，就仿佛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想让他惩罚她。
  陆旻琛的手有过片刻的微僵，被她紧紧抱住的身体像一块石头样，过了会儿后他才硬声说：“哭什么？我没怪你。”
  但苏妤听不进去，眼睛又红又肿，哭到了打嗝。她觉得陆旻琛变了好多，说话开始不算数，为什么生气也从不告诉她，就好像她只是个放在一旁供人欣赏的物品，不该得知任何和他有关的想法。
  她还在哭，宽敞的房间摆置简单，但应有的东西全都有，除了一些苏妤自己的东西外，大部分都价值不菲，整个房间都留着她独有的气息。
  “苏妤，你是乖孩子，”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听话，不要再哭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苏妤哭得身体都有些颤抖，头脑仿佛缺氧般，运转都不流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委屈成这样，睫毛都被泪水打湿，本来就快看不清的眼睛都要睁不开。
  她不想要他的礼物，她不想要他的任何东西。
  陆旻琛道：“苏妤。”
  他强硬的语气并没有制止住苏妤的眼泪，反倒让她的身体的颤动都变大了。
  雨水滴答滴答从树叶落下，天雾蒙蒙一片。
  陆旻琛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优雅矜贵刻在骨子里，从来就没惹哭过她这种年纪的小女孩，竟头一次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来哄她。
  他沉声道：“苏妤，乖一点，今天是我错了，我不该凶你，你想要什么，我让原助理带给你好不好？”
  陆旻琛第一次放缓语气说自己错了，苏妤却忽觉更加委屈。
  在他离开到回来这段时间，她明明很乖，明明什么都不敢做。
  苏妤忍不住的委屈往外冒：“我要彰哥……我要彰哥……我不要你……”
  她身边的气压骤然降低许多，如果是以前的苏妤，发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但她难过极了，哭得脑子都有些无法思考。
  只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能代表一个人说的话是真话，不经过大脑思考，是因为早已经在脑海中模拟过多遍。
  这种想法是正常人该有的，比起一个大她很多岁的男人，青梅竹马的陆彰才最得他信任。
  陆旻琛垂眸敛住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他的大手轻轻安抚她的背脊，道：“只要你把眼睛治好了，我就让陆彰回来，要是再哭下去，眼睛越来越坏，陆彰也回不来了。”
  “……你总是……凶我……”
  她说话断断续续，陆旻琛的下巴慢慢靠住她的肩膀，开口道：“平时那么疼你，都白疼了？”
  先是陆彰，又是顾南池，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陆彰，她把他教的东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根本就没认真思考过他说的话。
  苏妤如果能猜中他的想法，或许不会变成这样。
  可想猜到陆旻琛在想什么，几乎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哭得更加厉害，脸通红一片，不知道他心里只是单纯不喜欢她对陆彰的信任。
  他哄了苏妤很久，等她哭到累了，平静下来，才低声道：“好点了吗？”
  她那时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双手紧紧攥住他腰后侧的衣服，不断打嗝。
  陆旻琛在她身边一直待到现在，哄她的方法能用的都用过了，甚至还少见地拿手机上网查了查小孩一直哭怎么办，顺手点进了下边的自动联想惹女朋友哭。
  事实证明即使是他也有棘手的地方。
  “我下次不会再说那种话了，”陆旻琛的手轻轻揉着她发红的耳朵，“以后要是生气了，直接说出来，不要自己闷着哭，知道吗？”
  苏妤抽泣道：“我很……听话的。”
  她确实很听话，听话到他只是随口说一句她可以交个男朋友，她都能找个顾南池出来。
  陆旻琛不是没见过她这样的孩子，但她太小了，陆旻琛一直怕她受委屈。
  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以前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问题。
  “张妈的饭该做好了，换件衣服下去先吃点东西，”陆旻琛道，“陆彰以后要接我的位，你应该不会想他到时手忙脚乱，我不会害他。”
  “我不想吃……你为什么要凶我？”
  苏妤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干净，小脸仍然通红，她没有管他的那番话，声音哭得闷闷的，还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陆旻琛顿了顿，只是道：“吃完饭就给你一个礼物，上次去听音乐会的时候是不是心不在焉？我让人带了录像和签名，就在楼下，吃完饭送给你。”
  苏妤埋头不说话，心里还是在委屈。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她的抽泣声让人心疼，陆旻琛深叹了口气，再次向她道歉：“苏妤，抱歉，是我错了。”
  苏妤的眼泪好像又涌了上来，她委屈巴巴道：“反正我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他说，“是我糊涂了，不该因为心情不好向你撒气。”
  苏妤在他怀里小小的哼哼了声，陆旻琛微低着头，因为她这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产生了片刻的无奈。
  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不会害怕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波动。
  他听过一些人谈论起自己的孩子，他们总是在自豪的炫耀，陆旻琛对苏妤没有要求，却也经常会因为看见她突破自己而升起一些欣悦。
  养闺女的成就大概就在此。
  但陆旻琛同样知道，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对自己孩子产生欲望，从内心涌上来的欲望。
  ……
  苏妤想不通他这次为什么会生气，但她发现自己的眼泪的很有用，有用到总爱教导她的陆旻琛都会向她说声道歉。
  吃过饭后就是他的工作时间，陆旻琛在家的空闲时间也不会太多。苏妤安静坐在他书房的沙发上，身上披着毯子，手里捧一杯姜汤，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喝。
  她不喜欢喝药，也不喜欢喝姜汤。
  陆旻琛还在开视频会议，他靠着座椅，手放在腿上，连续驳回了几个方案，严厉的模样不愧是陆氏集团的总裁。
  苏妤听到有人声音镇定说完新方案，还是不免被他挑出毛病，心想自己以后要是出去工作了，希望不要遇到他这种老板，有点可怕。
  她紧皱眉把手里的姜汤喝完，扶着沙发背，脚慢慢踩在地上，她摸索着，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却不小心把一旁的蜂蜜罐碰倒在地。
  罐子没碎，但发出了一声响，苏妤头皮发麻，陆旻琛微微抬头，看她扶着茶几弯腰到处找东西，额头靠着茶几边角，看起来很是危险，便径直开口道：“回去坐着。”
  视频电话中的男声被他打断，一时没弄懂他是什么意思。
  苏妤讷讷坐回沙发，就听到陆旻琛说：“家里的猫撞倒了东西，你继续。”
  苏妤并不是第一次见陆旻琛工作的样子，刚开始时她还有些拘谨，不敢听他和别人说什么，想着前天上课的内容让自己分心，结果他还沉声来问她什么感受，以后她要是遇到同个问题会怎么办。
  苏妤那时觉得自己要是能回答上他的问题，下一任的苏氏总裁大概就是她了。但听得多了有时候学到的东西也确实不少，毕竟陆氏集团的相关会议，并不是谁都能听的。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陆彰给苏妤来了一趟短暂的电话，问她陆家是不是养猫了。那时陆旻琛在洗澡，苏妤哭过没多久就洗过了，现在趴在他床上。
  陆彰说：“你对猫毛过敏，别让他养那种东西。”
  苏妤愣了会儿，心想他怎么知道这事，她犹豫问：“是陆叔叔朋友家的猫，准备放陆家一两天天……彰哥，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有事问原助理，聊天聊到的，她还觉得挺神奇，我明明都跟张妈说过你对动物毛过敏，”他皱眉，“就不能找别人养吗？”
  苏妤只能道：“张妈也不知道的，别人领回去了。”
  陆彰提醒：“那你记得让张妈注意点，别弄脏什么地方，要不是不舒服也记得和她说。”
  苏妤无奈说：“我知道。”
  他打电话过来似乎只是因为听说陆家有猫，苏妤总怕他发现自己在撒谎，也没敢说太多。
  她挂掉电话之后，下巴靠着自己手臂，细白的小腿轻轻抬起又慢慢放下，像玩一样，睡裙撩起，贴在窈窕的身体上。
  苏妤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现在已经想通了，陆旻琛不可能是她永远的靠山，陆彰也有他自己的未来，比起无限制的拖累，她不如为自己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
  如果她能做到自给自足，陆彰也不用因为她眼睛的事做出那么多牺牲。
  陆旻琛本来就希望她能独立一些，说不定她主动养活自己，他还会夸她。
  虽然苏妤不太好意思说，但她确实喜欢陆旻琛说话的那种语气。
  她分得清表扬和鼓励，陆旻琛的肯定不像陆彰那样无论她做什么都很好，却也不得不说，像是另类的表彰。
  第22章 准备海边约会
  陆旻琛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苏妤趴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 看起来有点高兴，房间里的落地灯照亮宽敞的房间，铺在地上的地毯平整干净。
  苏妤只是在想自己未来能做些什么，她嗓子好, 从小到大都被人称赞, 还被老师拉着去参加很多儿童赛。
  但她眼睛不行, 很容易被骗，所以必须要做好各种准备, 不能因为一时的无措最后闹到陆旻琛这里。
  她想着想着，床突然微微凹陷，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在她的细腰上, 苏妤回头，又赶紧把腿放下去, 怕他说她不懂礼貌。
  陆旻琛帮她把裙子理好后, 沉厚的声音才响起, 他问：“在想什么？”
  苏妤撑手慢慢坐起来, 她的双腿微微曲起，不好意思和他说实话, 摸着后脑勺道：“彰哥给我打电话问猫的事, 我说你朋友送来，养一两天就送走, 不过因为一点事今天就送离开了……这不是我主动找的彰哥。”
  她的睫毛很长，靠近些看就会发现她皮肤很好。因为眼睛问题, 她的生活作息很规律, 到了时间就会困，但如果陆旻琛在家，她也一定会等他。
  “事情我会处理, ”陆旻琛道，“快到时间了，早点睡。”
  苏妤听话点头，慢慢钻进被子里，摸索着靠在枕头上，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昏黄的灯光温暖，把室内的冷清驱散，但温暖到底是来自于环境，还是来自于黏人的苏妤身上，陆旻琛分得清，他手抬起，揉了揉她的头，问：“学校应该快放假了，想出去玩吗？”
  苏妤愣了愣，轻轻摇头道：“我以前看过电视剧，说眼睛不好随便出去会走丢，如果麻烦到人很不好，我待在家里就好了。”
  她以前和陆彰在一起时就很少出门，就算出去，陆彰也会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让她不要跟别人乱走。
  他女朋友抱怨过一次，苏妤才发觉这不太对劲。
  陆彰没义务照顾她，就算是她自己，也不会想自己喜欢的人天天把一个女孩带在身边，后来她也学会了，渐渐就呆在家里哪也不去。
  “我过段时间要出国一趟，地点离陆家的私人海滩很近，没什么外人，你生日的时候刚好是假期，学校应该会放假，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苏妤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道：“我还是算了，虽然到时候没什么人，但我如果出门肯定不太方便，陆叔叔你很忙，应该也不会有时间陪我。”
  陆旻琛倒没再说什么，只是上了床，给她盖好被子，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今天先好好休息，哭了那么久，该好好歇歇眼睛。”
  苏妤闷声说：“是你凶我。”
  陆旻琛伸手摸她头发，微俯身下来，同她道：“你也知道你自己性子，只要是个人对你好你就感动得不行，总误以为是喜欢，但那是真的喜欢吗？这种感情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如果你不好好想清楚，吃亏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