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 第101节
作者:车厘籽      更新:2021-04-19 22:37      字数:3654
  黎冉下意识地抬眸,乌云散去,阳光顷刻间带着温柔的色彩落满大地,将阴霾一扫而尽。
  她多看了几眼,空气中湿漉漉的气息还未彻底散去。耳边突的听到一声惊呼:
  “哇!是彩虹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至空中,傍晚的天空因着夏日的雨后,染着一层淡淡的暗黄色。没有晚霞的晕染,只有挂在天际上绚丽多彩的彩虹成了唯一添色。
  其实彩虹并不是说有多漂亮,只是因为它过于稀有,才会在偶然出现的时候引起强烈的关注和雀跃。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重叠,只有极淡的一层,透亮又干净。
  瞧见周围人纷纷举着手机拍照的动作,黎冉只是驻足在那安静淡然地欣赏着这短暂的美景。
  此情此景,脑海中能够联想到的诗词便是电影《怦然心动》中耳熟能详的那一句译文: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正当大家沉迷于观赏稀有美景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女声打破了方才岁月静好般的时光。
  “啊——我的包!有小偷!”
  观赏的人都有片刻的迟疑,懵神又慌乱地望向声音的来源,不知道具体实况。
  黎冉叹了一声,可恨这良辰美景之际竟然有人不合时宜,不分场合地公然抢劫。
  她悠哉悠哉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将长发草草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拍拍手一副上战场的准备。
  前方的尖叫声越来越近,每经过一个地方引起的骚乱都从侧面告诉她,目标人物的不断靠近。
  她踮起脚尖,朝前方眯了眯眼睛。略微拥挤的人群有那么一块区域总是会自动让开,而依稀能够看到穿梭在那之间的一名黑衣男子。
  黎冉揉了揉手腕,把单肩包完全斜挎,确认不会影响到她待会的发挥,悠悠道:
  “就当乐于助人了。”
  突的,头顶落下一个力道,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脑袋上。紧接着,颀长的身影自身后经过,带过一阵熟悉清冽的风,眨眼间就消失在纵横交错的人群中。
  黎冉愣了一刹,目光追随着方才的那道身影,脚步硬生生地顿在那里。
  她的大脑不断回放着方才擦肩而过时余光扫过的场景,以及那人经过时一如既往令人心安的温柔嗓音:
  “别动,在这等我。”
  大脑宕机了几秒钟,黎冉蓦地朝前跑了过去。
  才跑了没几步,骚动声突然变得比之更甚。视线范围中都是汹涌的人群,挡住前方引起骚动的场面,去挡不住传来的凄厉惨叫声。
  黎冉目光一紧,加快步伐费力地拨开人群,带着迫切和想要确认的冲动,挤到了最前方。
  最先触及的是躺在一旁的粉红色单肩包,闻声而来的女生正巧拾起那包揣在怀里,惊慌失措的神情显然是被抢劫的那位小姐。
  没了前人的阻挡,略显空旷的地面上,映入眼帘的是单方面压制的场面。
  男人低垂着眼眸,丰神俊朗的脸庞,轮廓深邃而立体,有着刀削斧劈般的硬朗之色。
  察觉到小偷的挣扎,他不着痕迹地拧眉,浓墨般地剑眉下,明亮而清澈的眼眸,并无一丝笑意和玩笑,透着冷峻无情的阴冷,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带着鸭舌帽的黑衣男子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着,喊到最后没忍住十分暴躁地质问:“啊啊啊痛痛痛,你谁啊!”
  廉晟单膝压着他,闻言只是更加果断地将他背在身后的手臂向上一拧,沉声道:
  “中国人民解放军!”
  “别动!”
  黎冉心尖一颤,耳旁拿着手机的拍摄声和窃窃私语的交谈声被无声隔绝,像是蒙了一层纱,模糊朦胧不至于去听清。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此刻能够感知到的只有他一人。
  眼眶很热,涌上心头的动容和酸涩不知从何而起,她就这么无声地凝望着他,就只是看着突然出现的他,莫名委屈地想哭。
  分离时的场景还记忆犹新,她忍痛放手的人现在正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看起来依旧如往日那般挺拔凌厉,那般正义凛然。
  由于是不算偏僻地段,巡视的警察很快便抵达事发现场,从廉晟手中接过早已没了反抗能力的男人。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了几许,剩下的人都在给那位陌生人的勇敢之举鼓掌称赞。
  “中国军人牛逼!”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激昂有力的声音在着宁静的傍晚轻而易举带动了旁人的心情,越来越多的人热情地赞美着那个英俊潇洒的男人。
  他正在和警察交谈,听到声音只是回眸瞥了一眼,呼应般朝众人竖了下大拇指。
  蓦地,他歪了歪脑袋,玉树临风,俊朗的脸上那微挑的眉峰伴随着难得流露出的笑容,显得十分亲和又透着几分慵懒地张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去,廉晟还被几个热心的陌生人堵着夸赞了一番。
  黎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男人的神情微顿,薄唇张合的时候抬眸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那几个人也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了然的笑容过后纷纷识相地离开。
  没了旁人的阻挡,廉晟阔步朝她走了过来。尽管没有那身军装的相衬,他挺拔昂然的身姿也在步履间展露了那股凛然的傲然之气。
  “你……”
  黎冉错愕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时间竟然组织不了措辞来形容此刻的心境。
  攒了很久的期待如约而至,她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充满了失去的担忧和绝望,压抑到生活都失了色彩,不过幸好醒来的时候他回来了。
  廉晟极淡地笑了一下,气宇轩昂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身后是架在空中的虹之列车,绚烂多彩的同时,成了最美的背景板,不及眼前人一分夺目。
  “报告——”
  他清了清嗓子,朝她敬了个军礼,亦如结婚照上,透过那模糊敬礼的身影,看到的是一双明亮澄澈含着泪的眼睛。
  “我已完成任务归来,请你指示。”
  黎冉眨了眨眼睛,眼睑轻轻颤动着。身后不断有人经过,她就站在那里,朝他伸出双手,开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抱抱我。”
  只是抱抱我,就可以了。
  廉晟心疼地莞尔,没有任何犹豫上前抱住了她。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顾不及天际的彩虹,只想穿越人海,再次拥抱你。
  ……
  曾经充满生活气息的卧室内,廉晟拥着黎冉,让漆黑的眼睛漫上深色的凉意,郑重又隐忍地陈述自己的遗书。
  然而黎冉不知道的是,那从未启封的遗书,最后还有一段廉晟的自白:
  我向往的生活,是天边的云层晕着晚霞的余晖,沐浴着夕阳落满肩头的温暖,牵着她柔软的小手,听着她在我身边雀跃又俏皮地阐述着近日所况,这般岁月静好。
  我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祖国,所以国家还之我一个可爱又温柔的天使。
  她说:“画一叶扁舟,渡星辰大海。”
  我像是一叶扁舟飘荡了多年,无拘无束,无欲无求。如今,扁舟依旧在漂,征途已是星辰大海。
  谢谢你,冉冉。
  ——
  傍晚的时代广场,一如既往的充满生活人间烟火的气息。咖啡馆外的喷泉准六点时刻升起,给本就湿漉漉的空气增添几分清爽的湿意。
  街边的小吃,空气中飘来的属于棉花糖的甜腻,每一分色彩和快乐都与数月前初见时的场景意外契合。
  在话筒的传递过后,音质上乘的音响放着它的主人私心点播的一首日语歌曲:《i found you》
  黎冉本是被小吃迁走了大半的注意力,耳边冷不防传来熟悉的前奏,她愣了一下,蓦地扯住廉晟的手,雀跃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时,放的就是现在这首歌吗?”
  廉晟停下步伐侧身倾听了片刻,努力回忆着记忆里的那个曲调,在偶尔的重合下有了答案。
  “依稀记得。”
  黎冉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得十分纯真:“那你还记得我当时笑了吗?”
  这一次,廉晟并没有犹豫,不假思索道:“笑了。”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黄昏洒满大地,落日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时,那琥珀棕的眼睛里呈现出的干净和温柔。
  如今再度想起来,他才问出了当初的疑惑:
  “为什么笑?”
  女生的眼睛弯成新月,蕴满了星辰大海般的笑意,转而看向声音的来源,笑着解释:
  “因为它的歌词很应景。”
  音响放出歌者温柔又缠绵的歌声,悠扬绕梁,虽听不懂词语,但也不影响从中获得深深的触动。
  几秒钟的间奏结束之后,歌曲伴随着钢琴的声音再度出现清晰的人声。也是同一时刻,面前的女孩突然宛然勾唇,注视着他的双眼,用最温柔的嗓音含笑出声:
  「出逢うまで30年待たされたのだから」
  “你可是我苦等30年才遇见的人。”
  廉晟一愣,心底像是涌进酥麻的温热,顿时充满胸腔,泛起无法克制的动容。
  说完那句话,黎冉粲然一笑,歪了歪脑袋十分可爱地朝他挑了挑眉,
  “你看,是不是特别应景。就好像是唱出了你内心真正想对我说的话。”
  现在回想起那天,黎冉无比庆幸当时的冲动和勇敢。
  “其实那天压倒我心中最后一根犹豫的稻草,不是你的颜值也不是你的虔诚,而是这一句话。”
  她慢条斯理地望向远方,音响的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那,在这样一个沁人心脾的傍晚,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并肩而站,同样感受着人世间简单而又近在咫尺的温暖。
  黎冉:“现在想想,可能是老天的眷顾吧。如此费尽心机地提醒我,眼前的这个人苦等了我30年,千万不能错过。”
  她顿了顿,又复而道:“还好…没有错过。”
  无数次相逢中,我与你邂逅的意义,是用肉眼无法可见的力量,至今仍在呼唤我。
  「やっと巡り逢えたね」
  我们好不容易相遇了
  「だからもう放さない」
  所以我再也不会放手
  话语间,歌曲已经放到了副歌的部分,黎冉的笑容愈发明朗,安静地听着那随之而来的旋律和歌词,心尖溢满暖意的同时,眼眶竟然有些止不住的温热。
  「一绪に歳をとってゆけた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