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囚僧 第22节
作者:
骑猪上清华 更新:2021-04-12 22:08 字数:4209
温水水低眸淡淡勾唇,“那是我家。”
周宴不过是一个奴仆,柳家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手里掌着柳家的生意,只要温水水说声不,这些东西都会从他手里收走。
元空觉得可笑,“你家姓周?”
温水水数着胳膊上的红疹,数到三十后跟他道,“你不用阴阳怪气,我打搅了你们,是我不好,我确实欺骗了你,如果你觉得难以忍受,我现在就消失在你面前。”
她揭开被褥,伸着脚下地。
元空按住她道,“你是个姑娘,你的父亲地位尊崇,他若知晓你做下这样的事,你怎么办?”
温水水不解道,“我做了什么事?他都将我遗弃了,他岂会管我?”
元空的眼里,她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他紧皱着眉,强自忍耐着火气道,“纵然你想嫁人,也不该贸贸然去跟一个和你父亲一般大的老人。”
温水水一脸错愕,然后明白过来,他是以为她要给周宴当小妾,委屈在这时迸发,她眼里冒出泪,扬手打他胸口,推搡着他道,“……你怎么能污蔑我?”
元空随她打,趁手把她放回床,顺便盖好被子,道,“贫僧的外祖认识不少人家,你若有心,贫僧可为你……”
“你出去!”温水水一声截断他,捂着脸缩进褥子,再不想跟他多说一句。
元空没动,依然坐在凳子上。
温水水朝外喊了一声含烟。
含烟小心翼翼推开门,走到屏风旁道,“小姐……”
“请元空大师出去吧,”温水水恹气道。
含烟战战兢兢瞅了一眼元空,果断转身跑出门外,顺便带上门。
元空看着温水水,“你和周施主断了吧。”
他又叫周施主了。
温水水曲着手指,低泣道,“你怎么能这样?”
在他眼里,她已经下作到那种程度,她是使了万种法子勾引他,但那是她乐意,她以为他清风明月,却未想他也会把人想的这般坏。
元空脸色铁青,硬邦邦道,“贫僧是为你好。”
温水水咳了一声,卷起衣袖给他看胳膊,白净的肌肤上点着一层微小的红疹,看着极可怜,她轻软声说,“你为我好,就是造谣我和他人有染,你盼着我和别人好了,你就能解脱,我救了你,你便是这般报答我的。”
她脸上还挂着泪,眸子哀怨的瞪着他。
元空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将她手塞回被褥,寒声道,“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你银票。”
温水水顿时懂了,他看到她和周宴过,所以他误会她和周宴有私情,她心内只觉得荒唐,原来他并不知道周宴是柳家下人,他做出这副唬人的神情竟是……吃味了?
温水水眨了眨眼睛,泪水接着落,她又掀开被子,支着手往他跟前爬,长发顺着她单薄的背滚落,那细的一手能握的腰便再也无法掩盖。
元空愣愣的望着她,直见她爬上了他的膝盖,整个人如乳莺入怀窝进他的臂弯里,他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他捧着人欲起身。
温水水摁着他默默流泪。
他就不敢乱动了。
温水水的劲儿使完了,睡意袭上来,她咕咚道,“你不娶我……”
元空等着她睡着,那素来沉静的面容显出一种挣扎的矛盾,过了良久,他伸手碰到她脸侧,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眼下,将那些泪水拂去。
他在屋里坐了许久,直到桌边蜡烛快燃尽,他才小心的抱着人回床里,倏地走出门。
——
温水水染病的事没往外透露风声,只有杨家人知晓,元空也特意叮嘱了不要往外说,她院子里的人也不能往外走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基于此,温水水几乎是被软禁在杨家。
清瘟败毒散在后几日终于显现出效果,那几位自告奋勇试药的人都有明显好转,这是个好兆头,所有人都彻底松气,元空把药方写下来分发给各个医馆,人多好办事,医馆里的大夫和衙门一起配合,在三天内就让所有病患都服下了药。
与此同时,汴梁和江都受疫病横行的消息也传向了西京,汴梁刺史的信件送到玄明手中,当夜他就进宫见了陛下,陛下自是震怒,连夜把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及温烔召进公里,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隔日赈灾款、大夫和工部的水部郎中带着一众主事分别前往汴梁和江都。
再拉回汴梁城内,疫病算是稳住,但江都那头仍是水深火热,汴梁刺史一合计,觉着这个功劳万不能被朝廷那头人抢了,他趁那帮人还没到地方,当先遣了衙差带着十数个老大夫下江都去抢功劳。
原本这事已经不归汴梁这边管了,周宴料到他们来这招,也想从中沾点好处,汴梁他出了力,江都怎么也得出力,这样他们柳家的名头也能响当当的打出去,要是被汴梁刺史当做功臣报到陛下那里,说不定柳家还能成皇商,皇商的地位可比一般的商人高出许多,有这层身份,温水水也能站直身,以后真要是和元空好了,她不用怕被人耻笑。
他是这般想的,但不敢自作主张,温水水是主子,这事怎么也得请示她,可他叫人去杨家门口蹲人,竟就见不着人,这事等不得,他只能亲自过去。
周宴背着手一路晃到杨家的后门口,好死不死正正撞见元空站门边换蒿草,他赶忙转身跑。
元空早看到他,冷着声道,“周施主。”
周宴刹住脚,佯作出散心路过道,“不凑巧逛到这边来了,小师傅家中也放了蒿草,是有人也染了疫症吗?”
他不过随口一问,元空以为他在探话,“周施主,贫僧家中事还是少打听,毕竟生疏。”
周宴讪讪一笑,“小师傅莫气,我就是随便问,您别记着。”
他有些好奇从前看来极温和的一个和尚,怎么现在这般刺人。
但他要见到温水水,不可能就被元空吓跑了,他提着胆子问元空,“……小师傅,您府上是不是有位温小姐?”
元空面上覆冰,“与你何干?”
周宴被他吓得佝偻身道,“我,我找她有急事……”
元空表情异常难看,他微抬下颌,凌厉声道,“你往后不用来找她了。”
他撂下话就要关门。
周宴急的推门道,“小师傅,您让我见见她吧,我真有事!”
元空阴阴的盯着他,“周施主,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应该懂,她还没出阁,你们私下见面传出去了,她往后路难走。”
周宴揪着脸拍腿,委实把温水水说过的话忘在脑后,苦着声道,“您都在胡说些什么!她是我的主子!”
元空霎时懵住。
周宴抓耳挠腮半天,心知说错了话,挪腿就要跑。
元空眼疾手快捉住他后颈的衣服,将人拉住,“她是你什么主子?”
他还没回过神,温水水眼下孤苦无依,哪儿来的奴才供她驱使,他怀疑这人在糊弄他,只要把人哄出来,温水水没准就跟他走了。
“……温小姐是我家小姐的女儿,”周宴缩头道。
温水水的母亲早早离世,元空先前听到的就是温水水自己说母亲给她留了些铺子田产,周宴自称是她母亲的奴仆,那温水水确实是他的主子。
元空的思绪飞溯到那天,他看到周宴递钱,温水水接钱,两人的言行自然,就像这种事是理应的,现在听到周宴的话,他立即懂了,周宴给主子钱是天经地义的,温水水作为主子,拿钱更是没的说,是他狭隘,把他们想的龌龊。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让她搬走?”
周宴窘迫的望了望他,“我,小的在汴梁这里有府宅,原本就是替小姐守着的,小小姐本就应该住过去,可小小姐阴差阳错住进了您家里,你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她住您家哪里有自己家自在?小的就是劝了几句,没想到她全说给您听了。”
人说女大不中留一点儿也没错,可到底不能捅出来她是故意住他家的。
所以周宴又补话道,“小小姐原先入汴梁小的不知道,后来才晓得,可已经晚了,她又不好跟您说,这事儿就一直拖到现在。”
元空抿着唇半天不出声,温水水一直要走,现在他知道原因了,她是要回自己家,他还说些让她难堪的话,着实伤人,现今又把人困在院子里,他很过分。
不管什么缘由,扣着人不让走,还一度言语辱人,他修佛至今鲜少动怒,可在温水水的事上一再触犯自己的原则,他知道不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比如现在周宴说了这些话,他明知道温水水是个清白人,可以放她离开,但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要。
“她母亲是江都人。”
周宴点头,“小的原本是在江都做生意,前些年江都就有水患,小的是开当铺生意,这水患一严重,人都逃亡去了,谁还来当东西,小的就只能带着行当到汴梁这边安家了,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江都打听,小的在柳家有三十多年,江都人都知道。”
元空晦涩的盯着他,“你现在是来接她的吗?”
周宴连忙摇手,“小的是来问问小小姐,江都灾情和疫病肆行,小的想出些钱两援助,到底是自小呆的地方,它如今遭难,小的也难过,能帮些是些。”
元空打开门,侧身道,“贫僧带你去见她。”
周宴忙不迭跟他拱手道谢。
两人进院子时,含烟和从梅在打扫屋子,瞧见他们过来,含烟心里一咯噔,她先朝元空行礼。
“她好些了吗?”元空问道,他不叫温施主,他也不叫温水水的名字,就像是个结,温水水打上了,他就再难解开,只能逼迫自己换其他称呼。
含烟笑道,“元空师傅开的药很有效,小姐服用后,这两日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下去许多了,就是精神头有一点差,总像睡不饱。”
周宴一听这话,立时着急道,“小小姐病成这样你们怎么都不来跟我说一声?”
元空眼神微凝。
含烟冲他使眼色,让他闭嘴。
周宴自知说错了话,蔫鹧鸪般退到角落,再没乱说。
元空道,“周施主想捐些东西去江都。”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含烟也听出来了,周宴和温水水这层身份算是彻底撕到了明面上,温水水想继续呆在杨家只怕不能。
她尴尬道,“周管事,我带你去见小姐。”
周宴怯懦的瞅了眼元空,那一身的冷气能冻死人,他再蠢也会看人,温水水他是不敢见了,只得道,“姑娘替我知会一声就好,我晓得小小姐什么意思才好行事。”
含烟道了个是,小步踏进房里。
约莫半盏茶功夫,她又出来,落落大方的跟周宴道,“小姐说周管事放心去做,她也想为江都尽绵薄之力。”
周宴哎一声,两手揣袖里对着元空道,“小师傅,小的还有事,就不在这多呆了。”
元空轻嗯过,他就逃也似的随着下人离去。
含烟见元空还跟个木棍子一般干站着,便替他找台阶下,“小姐刚醒,元空师傅好几日没过来,您要不然再替她把把脉吧,这病看着凶险,奴婢们担惊受怕的,要根治了才好。”
元空拘谨的颔首。
含烟防自己笑出来,抬袖子到嘴边装着咳嗽,蓦然推开房门让他进里边儿了。
温水水坐在书桌旁,执着笔在纸上写画,他走近才看清她在画人,画的是个和尚,长眉秀目,他的心窝处蜷缩着一个人,一个发如瀑脸似桃花的女人。
元空喉咙骤紧,看着她手中的笔点在女人眼角,那里立时多出来一点红。
他说,“别画了。”
温水水拿笔的手顿住,倏尔她放下笔,抬眸看过他又低下去,“你在训斥我么?”
元空把脸侧开,“贫僧没有。”
温水水吹了吹那幅画,直瞧画上的墨迹干透才慢慢将其卷起来塞进抽屉里,她踢掉脚上的木屐,人窝在椅子中,“我好像没有再住在你家中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