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模组组长失声。
  越是专业人士，越是明白童昭的神奇之处，而不单单看到她换了件衣服。
  正常的潜意识是短期固化，长期流动的。
  简单来说就是月会圆人会变，但月亮不会在短短几分钟内从新月变成满月。就好像一些哗众取宠的三无减肥药，告诉你可以不运动三天减掉三十斤……惟一的实现方法，可能只有截肢。
  这已经超越他的理解范围了。
  史导演皱眉：“安静，看完再讨论。”
  他不关心合不合理。
  他只关心第二次试镜童昭能对他展现什么效果。
  监督点头。
  即使不知道真相，他仍能察觉到两个人格之间外在的微妙变化：“这次童昭潜意识想象出来的衣服更有品质感了。”
  毕竟段歌是童昭的人格之中过得较清苦的一个。
  吃顿饱饭尚且不容易，更别说是挑衣服穿了，她能接受“穿符合场合要求的衣服”这概念，但不会去多想穿的什么牌子，如何搭配，方便活动最重要。而抒意在推动了两国停战后，回到繁华大城市接受表彰，内心没有一丝波动，可是外在却被身边的人崇拜又欣庆地打扮得高档入时。
  “童昭有近视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戴眼镜诶。”助理疑惑。
  不仅戴着眼镜，还是个颇为厚重的黑边粗框眼镜。
  童昭脸小，这戴着也不觉土，就是更显书生气和脸小，那粗框彷佛要占了巴掌大的脸上1/3的位置，也凸显了她胜雪的肤色。
  监督不以为意：“可能是没度数的时尚单品。”
  “这时尚吗？”另一个工作人员加倍迷惑。
  “她戴着挺好看的啊。”
  监督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旁人也不好意思的憋了一肚子实话－－童昭戴着的那个眼镜看起来真的不时尚，只是因为衣架子太好，才把它戴得很漂亮……
  剧本建模师去数据库里核对了一下她戴的有没有度数的。
  也有可能以前她都戴着隐形眼镜嘛。
  这种小数据是不影响大局的。
  然而当查到这眼镜的后台名字后，建模师倒抽一口凉气……
  试镜画面内。
  “这次准备得不太充份，算了，”
  抒意望了眼傻白甜的男朋友，摇头：“不，你不用跟着我。我用上周做家教发的工资买了这副有拍摄功能的智能眼镜，等我出来之后你核对认人就好。”
  监督&导演&编剧&工作人员：“……”
  啊这。
  你这叫准备得不太充份吗！？
  童昭的确拥有一笔两万内的行动资金，因为主角的人设是精打细算的优秀大学生，平时会做家教的兼职，由于是名牌大学生，所以时薪挺可观，大部份钱被按步就班地存入了定期，因为主角希望在三十岁前拥有自己的房子。
  刚才查库内资料的建模师适时说：“这智能蓝牙眼镜摄像头是高清的，连眨四次眼睛就会进行一次拍摄，而且它是骨传导耳机，还可以很隐晦地实时和程思文保证联系。”
  工作人员无语。
  智能眼镜这玩意吧，说新鲜，它真不新了。
  可是刚出来的时候宣传得太过，民众一看，做得厚重难看不说，功能还就那样，与想象中的黑客时代相距甚远，登时失了兴趣。除了黑科技迷，普通人身边就甚少关注这东西的，第一时间也没想到已经能做得那么轻巧时尚了。
  没想到在大众视野没关注的时候，智能眼镜的研发一点没落下，逐渐变得功能完善，价格也变得稍微亲民。
  建模数据库里有，还不少。
  但得演员能想象出来，起码前两位就没想到还有这一种方法，光想到不方便拿手机偷拍就觉得一定要把小弱鸡程思文带进去了。
  段歌也没想到。
  史导演沉思：“不过这个思路没破坏电影基调，也很像谢归崖能做出来的事。”
  现代与传统武术的碰撞，主角就是一个现代女侠客。
  “这除了脸一样，和她上一回试镜的表现太不一样了，我觉得上一条试镜里的童昭不会用智能眼镜，除非别人提醒她，给她这个道具。”监督分析道。
  潜意识是有创造力高低的，同时也分领域。
  像一个现实里做过公务员，或者家里有当过官，又对他悉心培养过的，对人情来往有耳濡目染的了解。当他的潜意识在进入本能电影后，面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可能就会以独特的机灵方式四两拨千金，造成对剧本的一定改动。
  如果不会导致电影剧情走向崩坏，那这点改动就可能是好的，是演员潜意识有创造力的表现。
  说白了就是传统电影时代的“临时加戏”……
  “你一个人进去我会担心。”
  程思文虽然对女友很温和顺从，但在戏里是个正面人物，本人也是位阳光帅气的年轻男星，听到女友要单刀赴会，以身犯险，良心那一关就迈不过去。
  可是从客观来看，他的确不进去更好。
  童昭会怎么解决呢？
  抒意低头看了眼手表：“那我给你一分钟时间，你想出一个既不会为我添麻烦，又能帮上我的方法。”
  程思文没想出来。
  她笑了笑，拿他手机登入了一个云端帐号：“我拍摄的照片会同步上传到云端，”她连眨四下眼睛，果然，不到十秒的误差，云端相册中就就多了一张程思文脸庞的特写：“如果我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我会低头连拍一些无意义的地板照片给你，然后你就……”
  “报警？”
  “不，你将里面我拍到的，他们的长相照片拷贝到你的qq上。”
  抒意说着，清艳脸庞上嵌着一双沉静宁丽的瞳眸。
  她说下去：“你想想，我是什么身份？”
  “谢家传人！”
  程思文秒答，脸上露出特摄宅看到假面骑士一样的兴奋神色。
  “……是很不愿意被别人知道我在兼职当侠客的秦大学生。”
  抒意说：“现代社会没有隐居的侠客，武林盟主也要出来打工，他们必然有明面上的身份。我不需要你去报警，我只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照片长相，我不信三个人全都不在乎暴露身份。”
  “只要有一个在乎，剩下的两个就会阻止他作死。”
  一言惊醒男朋友。
  换位思考后得出对方也忌惮的事情，这是抒意交出的答卷。
  程思文被说服了，没有强行要跟着她进去。
  抒意一进门就用智能眼镜给三人来了个合照。
  当面对马拳师挑衅时，抒意同样出手制住了他，但是远没有段歌下手那么黑，在击中要害前一秒堪堪停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现在足以证明我是谢家传人了吧？”马拳师假意道歉求饶，以为这个年轻的小女娃松懈时反击，却被早有防备的抒意再度踢在膝盖上，双膝一软的跪下！
  抒意一脚踩住他的大腿，低头又连眨四下眼睛，用非常彬彬有礼的温柔语气说道：“看来从一开始就该让你跪着才会好好听我说话。”
  在艰险环境下，记者深入采访时经常会遇到危险。
  如何对付二流子，抒意也很有经验，她并不好惹。
  接着她便告诉马拳师，自己拍下了他的照片，威胁要扒出他的社会身份，并向他展示手机的云端相册：“砸了我手机也没用，照片已经上传到我男朋友的手机里……当然，我很不愿意用到这么粗暴的手段。我爸经常说，武林大会志在以武会友，并非打打杀杀逞凶斗狠。”
  梅花刀客听懵了，摇头：“江湖事，始终不应该惊动普通人。”
  故事设定里，梅花刀客是一位高中教师，并非反派，也很不愿意暴露身份。
  这是只要主角将剧情主线走下去，就会发现的事。
  抒意也学着他的样子叹气：“没办法，年轻人不讲武德嘛。”
  果然没有打起来，而且让她将话题拐到了电影主线的失窃案上，探听出了不少原本不应该在这里说漏嘴的情报。在段歌面前防备心很重的梅花刀客，在沈抒意面前却像个找到了吐苦水对象的中年大叔……
  就连惟一的反派，真正的大盗傅玄城也被她诱导着情绪，冲动说出了一句很有深意的情绪化发言：
  “也许这个偷走文物的人，并不是真的想陷害我们。”
  沈抒意多看了他一眼。
  ……
  试镜结束在主角和反派视线交汇的刹那。
  整个试镜室简直不敢相信刚才两次试镜的对象是同一个人。
  监督再也不说童昭是想哗众取宠的话了，只问导演：“史导你怎么评价她第二次试镜？”
  第81章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史导演身上，等待他的评价。
  “如果单独说童昭的第二次试镜，你会发现她的姿态比第一次的她低了很多，这里的低不是卑微，是指她会主动去倾听其他角色，想要了解他们。两次试镜里，中途程思文都提醒了童昭反派大盗就是傅玄城……”
  “在第一次试镜中的童昭，对他明显抱持着警惕，她和其他角色是二元对立的，你可以看出她和谁都很有对抗性，但是对服从她的程思文很照顾。”史导演调出了一小段镜头，里面是段歌以眼神示意他滚到后边去，实际却是用自身遮挡他人向程思文投去的视线。
  “但是第二次试镜里，除了一开始她态度坚定地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和底线外，全程和其他配角的交流是很开放，很包容的，”
  史导演顿了一下，给她想出一个代称：“梅花刀客对童昭一号充满抗拒，但对童昭二号很有亲切感，也愿意主动对她提起很多在第一次试镜没提过的情报。”
  本能电影时代的导演想要拍出好作品，必须要很了解人性，观察力很强。
  因为导的是最真实的反应，无异于暂时得到了上帝的权力。
  “同一个人能玩出那么多花样，绝了。”
  “我比较喜欢童昭一号，够霸气，给她佩刀或者剑应该都会有很好的效果。”
  “看《无情劫》就知道了，童昭现在是我心中最适合用剑的女人，没有之一。”
  讨论起来才知道团队里有潜藏的童昭粉丝。
  由于试镜结束，其他配角演员在醒来后也陆续走了进来。看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饰演程思文的唐言豪好奇问道：“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
  试镜室里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