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提着礼品袋款款走来，从容自信，没有半分迫切感。
  叶炀眯了眯眼，他接触很多娱乐圈里台前幕后的工作者，但像姜妩这么镇定优雅的女人，很少见。
  姜妩走近了，叶炀似笑非笑地问她：“姜小姐这么客气，还给我带了礼物？”
  叶炀笑起来就像彼岸花绽放，艳得很诡异。姜妩和他错开目光，微微点头：“我听说叶总喜欢古董文玩，我恰巧略懂点皮毛，挑了一串品相不错的菩提子作为见面礼。”
  叶炀举起自己手上的星月菩提看了看，问：“是星月吗？”
  姜妩从礼品袋里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锦盒，纤细白玉的手指拨开锦盒的卡扣，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串浅褐色的凤眼菩提。
  叶炀的眼睛瞬间放光，接过姜妩递来的白手套，戴上好轻轻拿起菩提托于掌心之上，细细观赏。
  这串飞鱼眼皮质好，油性足，品相岂止不错，是极品了。
  叶炀的表情姜妩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叶炀轻慢地捻起两颗菩提珠用指腹揉了揉，开心道：“姜小姐的诚意很足。”
  叶炀所指的诚意不在菩提的价格，而是姜妩用的这份心。他喜欢文玩很多人知道，但只有小部分人知道他最爱凤眼菩提。
  姜妩微笑：“没有诚意不敢叨扰叶总。”
  “进去谈。”叶炀突然觉得饭桌上发出的声音很吵。
  两人进入内室，里面别有洞天。
  巴洛克的装修与外室的古色古韵反差巨大，各种裸/体油画和雕塑冲击眼球，豪华的檀木桌椅色彩厚重，浓郁的宫廷风营造出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架白色的钢琴，特别醒目。
  姜妩的目光落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太久没有触碰，手指有点想念它们。
  姜妩看到钢琴就如叶炀看到菩提，心里的欢喜肉眼可见。
  叶炀看出来了，邀请道：“姜小姐喜欢钢琴，不如弹奏一曲。”
  姜妩却推辞：“很久没弹了，手生。”
  “好不好听无所谓。”
  姜妩走向钢琴：“那我就献丑了。”
  第31章
  姜妩修长纤细的手指缓缓触碰琴键， 试了几个音微调了一下，优美的旋律便从她的青葱指尖流泻而出。
  叶炀站在姜妩身后，看着她的身体随着双手的动作微微摆动， 懒卷的黑色长发被窗外投进来的光线染上了琉璃色。
  叶炀的前女友是一位拥有西班牙王室血统的钢琴师， 神秘优雅， 拥有一头黑色的秀发， 弹钢琴时散发出的极致魅力使叶炀沉迷难忘。
  姜妩的背影渐渐与叶炀心里那个女人的倩影重叠融汇，叶炀慢慢靠近姜妩， 双手环过她的身体覆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轻而缓慢道：“这首曲子我也会。”
  姜妩的身体猛地一震，猛然站起来，使劲推开叶炀。
  叶炀被她大力推得倒退了好几步，稳住身体后， 眼中的旖旎之色被戾气取代。
  姜妩的脸色没比叶炀好到那里去，冷厉的眼神凝聚成刃， 射向叶炀。
  叶炀伸手缓慢抚过头上的青色发茬，深珀色瞳孔闪着幽光，似妖冶的彼岸花露出嗜血的爪牙。
  “姜小姐很烈。”叶炀的薄唇隙开一条细缝，吐字却十分清楚， “这便是你的诚意？”
  姜妩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这个动作虽有暗示的成分，但她完全可以用含蓄的办法解脱出来，她却失控了，像只受惊的小兽对一切充满惊恐和敌意。
  叶炀的动作顾覃川曾做过， 姜妩上过当， 所以特别抵触。
  姜妩眼中的冷色迅速消退，平和如常， 露出职业微笑：“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恐惧背后有人。”
  “是么？”叶炀变脸跟变天似的，阴云密布的脸色很快艳阳高照，“姜小姐有忌讳应该早点说，是我唐突佳人了。”
  姜妩：“不怪叶总，是我太敏感了。”
  叶炀勾了勾唇，大刺刺地坐在奢华的高背椅上，说：“姜小姐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就给了我一个惊喜，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接触。”
  逐客令很明显，姜妩吸了口气，道：“我很抱歉。”
  叶炀抬起下颌，说：“久闻姜小姐大名，以为是什么妙人，结果我很……”失望两个字叶炀没说出来。
  姜妩稳住心态，大方看着叶炀说：“叶总的风雅有口皆碑，我抱着敬仰的心情来见叶总，确实感觉叶总是个风流人物。”
  叶炀审视了姜妩片刻，改变主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对我的评价让我很受用。过来坐，说说你找我的目的。”
  姜妩走过去，挪了一把椅子坐在叶炀对面，距离不近不远，尺度把握得非常好。
  “我约叶总见面没什么目的，素闻叶总叱咤地产界，又爱好古玩艺术，便想结识叶总。”
  “你说话很含蓄。”叶炀微微挑眉，“我是个粗人，不喜欢弯弯绕绕，娱乐圈里的事我略有耳闻。你公司最近被天岳压得有点惨，合作商倒戈，艺人流逝，让你不得不重新披挂上阵找资源。你来找我，是想寻求帮助，我说得可对？”
  叶炀这么直接，姜妩再客套就矫情了，便点头：“是，叶总消息灵通，瞒不住你。”
  叶炀凤目流转，深珀色的眼瞳暗藏精光：“我为什么要帮你？或者说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像叶炀这种商业大佬谈钱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谈情怀又无法触动他的心灵，姜妩换了个思路，说：“叶总是人生赢家，各方面都在我之上，我很难给予你世俗的好处，但叶总感兴趣的事我恰好略懂一二，如果叶总不嫌弃结交我这个朋友……”
  “我对什么事感兴趣？”叶炀打断姜妩的话，深沉的目光像一条没有温度的小蛇紧紧缠绕着姜妩。
  姜妩不怕他的注视，除了顾覃川生气时显露出的强烈压迫感会使姜妩发慌，其他男人的气场很难压制住她。
  姜妩不紧不慢道：“古董、文玩、佛学。”
  叶炀笑了，笑得很张扬，绝艳的脸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浓烈的邪气在他的笑声中肆意挥散，美而妖。
  叶炀笑够了，说：“前两样我是爱好，但你是从哪里看出我爱好佛学？我剃了光头，盘着菩提，看起来像个僧侣？”
  姜妩摇头道：“我不看表象，叶总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烧香，事业达到顶峰的成功人士有一部分人会洗尽铅华，追求心灵的平静。”
  “我还没到那种程度。”叶炀摆手，“顶峰之上还有巅峰，我充其量算较为成功的商人。”
  “叶总谦虚了，你今年才29岁，在你这个年龄段没人比你更成功。”
  “没有吗？”叶炀将菩提缠绕在手腕上，摸着珠子说，“你在商界走动，不可能不知道晟世财团的顾覃川，他比我年轻，拥有的却比我多。”
  姜妩微微蹙眉，没想到叶炀会提起顾覃川。
  叶炀发现姜妩表情有异，上身前倾，拉近距离，再问：“你认识他吗？”
  “见过。”姜妩收敛表情，平心静气。
  “和他谈过吗？”
  “谈什么？”
  “谈我们在谈的事。”
  “我不了解他，对不了解的人很难进行沟通。”
  “这倒是。”叶炀摸着光洁的下巴点头，“顾覃川很冷感，一副高傲难以攀附的样子，女人对他无从下手，但不妨碍他招女人喜欢。”
  姜妩倒没觉得顾覃川有多冷感，他的热情能把冰山融化成水，即便是学生时代，顾覃川在姜妩眼里更多的是骄傲。
  姜妩没接话，不知道怎么接，说顾覃川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
  叶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手臂，道：“顾覃川现在支持你的对家，我帮你就是和他作对，这让我很为难，毕竟我和他有项目上的合作。”
  顾覃川从未公开宣布支持天岳娱乐，只是投了天岳艺人的一部戏，但圈内圈外都觉得他是天岳的靠山。
  姜妩沉默了片刻，说：“他未必支持天岳，他和你一样在娱乐圈撒钱试水。”
  “他和我不一样。”叶炀摇头说，“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娱乐圈，他这次突然投资拍戏，还收购了一家传媒公司，不是试水这么简单。听说他力捧一个叫颜妍的女星，那女人长着一张处/女脸，很容易让男人动心。”
  姜妩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闲聊覃川的，但叶炀的话题一直围绕顾覃川，这让姜妩很难受。
  “既然叶总为难，我就不强求了，我们达不成合作关系，还可以做普通朋友，当然前提是叶总不嫌弃。”
  叶炀耸了耸肩，道：“你已经说过两次嫌弃了，你这样的魅力女人应该很自信才对。”
  姜妩说：“我是很自信，但叶总不自信。”
  “哦？”叶炀的凤眼微微眯起，深珀色瞳孔明灭不定。
  这个女人开始用激将法了。
  姜妩的双腿紧闭侧面靠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处，后腰挺直，双肩打开，淑女又很礼貌的坐姿，却有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凌绝气势。
  姜妩说：“娱乐圈不大也不小，没有哪个资本能在娱乐圈里一手遮天，顾覃川虽然财力雄厚，但他做不到独揽资源。我公司和天岳娱乐并驾齐驱，我旗下的一线顶流甚至比天岳娱乐的多，流失的艺人大部分演技中庸，给到资源却利用不足，好比叶总的公司里有得力干将，也有普通职员。”
  “那些流失的艺人想寻找最佳拍档，不过据我这几年的观察，见异思迁的人通常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叶总一看就是有眼光和远见的人，即便不和我合作，只要想深入娱乐圈，肯定会名利双收。以后叶总若有需要，知会一声，我必倾力相助。”
  姜妩的一番话不偏不倚，进退有度，既没贬低顾覃川，又捧抬了叶炀，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叶炀觉得姜妩不简单。
  叶炀对姜妩的初见印象和普通男人的感觉一样，觉得她是个漂亮有气质的花瓶，要往里面插点东西很容易，几番试探下来，叶炀改变了想法，这个女人值得男人为她投资。
  叶炀作为商场老油条肯定不会当即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笑着说：“我有点搞不懂姜小姐是想和我合作，还是不想和我合作？”
  姜妩：“我非常想和叶总合作，但不会强人所难。”
  “你的佛系是配合我的头型吗？”叶炀摸着头上的发茬子，开玩笑。
  姜妩笑答：“我有求于人必须保持好心态，表现的过于狼性，叶总早把轰出去了不是？”
  “哈哈哈哈……”叶炀放声大笑，“我很想见识姜小姐狼性的一面。”
  姜妩趁势道：“叶总和我合作，可以见到我的很多面。”
  “这个理由很吸引我，”叶炀止住笑说，“我可以考虑。”
  打铁要趁热，姜妩从随身的大号包包里拿出三本文件：“为了给叶总多点安心感，我选了三个最好的项目供叶总选择，叶总看完后考虑会更清晰。”
  “好，你坐近点给我讲讲。”
  姜妩把椅子往前挪了一点，翻开文件，开始讲解。
  时间飞速流逝，姜妩抓住叶炀的兴趣点，两人你问我答，从项目聊到娱乐圈今后的发展。
  姜妩告别叶炀后，街边的霓虹早已熄灭，只剩惨白的路灯映照积雪。
  姜妩坐进车里，看到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01：43分，这个点顾覃川应该睡了。
  姜妩不打算去顾公馆，但先前答应过顾覃川，得给他个交代。
  于是姜妩给顾覃川发条信息：我刚忙完，太晚了不打扰你，有空再约。
  姜妩刚把电话放下，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姜妩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然后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