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的时候清冷, 笑得时候，霎时间春暖花开。
  她就这么望着他, 带着迷惑, 不掺杂任何的情感，却让纪扬灵想伸手，紧紧抱着她。
  他手指紧了紧, 浅浅的指甲掐在方向盘上，克制自己的情绪，也克制自己想要说的话，换了言语。
  片刻，纪扬灵笑道：“楚凝，去我家吃饭吧。”
  还是绅士又礼貌, 保持着应该有的尊重和态度。
  “啊？”楚凝微微一愣，思绪一转，立刻就回复, “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 不太好直接上门吧。”
  她和纪扬灵算是在接触的对象, 这贸贸然上门拜访长辈，就好像是——定下关系。
  楚凝一时有些犹豫。
  纪扬灵笑容越发温柔，只是声音带着忐忑：“今天家里没人, 长辈陪爷爷去了外地，文羽要住学校，海芸去姥姥家了。”
  他停顿一下，又说：“想带你参观一下我家。”
  楚凝出国以前两家关系虽然好，但因为楚凝的性格原因，她从来没有去过他家。
  回国之后也没有去过，纪扬灵想带她去家里看看。
  这算是一个想要关系更亲密些的信号。
  楚凝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她不讨厌纪扬灵，相反，还很欣赏这样的男人。
  于是，她点头：“那去看看吧。”
  纪扬灵脸上的忐忑一瞬间消失不见，眼底是浓浓的笑意。
  楚凝的视线看向窗外，却开始想……
  傅楚凝会喜欢纪扬灵这样的男人吗？
  或许不会吧，她爱得只有书。
  她既做不了外界期许的名媛，也做不了纪傅两家期待的纪家未来夫人。
  可是对楚凝来说，她给了自己一个崭新的人生，一份惊喜的大礼。
  傅楚凝不是书呆子，也不是傻子，她只是天生没有任何情绪。
  过往她的人生，看待所有东西都是麻木的，只有书和里面的文字，才能带给她一丝丝的情绪波动。
  楚凝不明白为什么，科学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就像是解释不了她为什么变成傅楚凝一样……
  有时候楚凝甚至在想，原身是真的已经死了？还是沉寂在这具身体里面，因为没有任何情绪，所以楚凝也感觉不到她。
  外面车水马龙，旁边是温文尔雅的纪扬灵，楚凝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傅楚凝，如果你还在的话，就看我好好过这一生。
  属于你的，也属于我的。
  车子很快就开上了景亿苑的南面。
  纪家的庄园设计得非常精致，很多细节都极为考究，每一处都是大师设计，精心建造。不得不说，纪家的长辈是非常有格调的人。
  不过相对而言，楚凝还是更喜欢傅家的四合院风格。
  纪扬灵为楚凝打开车门，引着她一路进去，一边走一边聊着。
  他不说庄园某某处是谁谁设计，又有什么意义，他只是笑着说着关于他自己的趣事。
  “小时候我喜欢雕刻的那匹马，每天下课都跑过去，骑在马上。管家怕我摔到了，又不敢拦我，每天一看我往那边跑，就急得哭。”纪扬灵声音好笑，好似回到当初那个天真无畏的岁月。
  “后来呢？纪叔叔他们批评你了？”楚凝好奇。
  她上辈子身在皇宫，也是这般为所欲为，宫人不敢拦她，又害怕她受伤，急得跪了一地。
  但她的父皇严厉，会狠狠地批评她。
  纪扬灵笑道：“我爸没有骂我，只是给我的课程加了马术一门，之后，我再也没有去骑这雕像了，看见了都揉着屁股跑开。”
  “噗——”楚凝忍俊不禁，“怎么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这么有趣？”
  “大概是我本就有趣。”纪扬灵引着楚凝进入纪家大门。
  楚凝脚步却微微停顿，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纪家那位野蛮的二少冷声说——
  傅楚凝，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怎么了？”纪扬灵声音带着疑惑，看向停下来的楚凝。
  楚凝问：“纪山姜呢？”
  纪扬灵皱眉，随即又松开，无奈地摇摇头：“在住院，伤得有些重，最近都会住院观察。”
  楚凝便没再多问，抬起脚，迈进纪家大门。
  纪家内部的装修很配这园子，大气又奢华，纪家人比傅家人直白些，也“新潮”些，在装修上就可以看出来。
  两人在纪家走了走，看了些纪扬灵小时候生活的轨迹，也听他讲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这间就是我的书房，也是教室。”
  楚凝认真打量，这个书房里面的书没有傅楚凝的书房书多，但多数都是专业书籍，中文英文的都有，关于经济和管理的最多。
  她走过去，好奇地翻看了几本。
  “这是我以前做的笔记，包括我最开始进公司的一些经验，原本是准备丢了，我爸却让我留着，给以后的孩子瞻仰。”他停顿一下，笑道，“你要拿去看看吗？”
  “我是孩子吗？”楚凝好笑，却伸手，抽出一个笔记本看了看。
  原来天之骄子，天赋出众的纪扬灵，也曾经这么努力。
  这一个个厚重的黑色笔记本，都是他曾经的辛苦和付出。
  “你刚刚回来，又刚进公司，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孩子。”纪扬灵抬头，轻轻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很轻很轻，却很亲昵。
  楚凝微微一愣，随即浅浅的笑了。
  “好吧，那大哥哥请把这些笔记借给我看看，让我瞻仰瞻仰？”她说的时候，晃了晃手上的笔记本，笑靥如花。
  纪扬灵呼吸微微一滞。
  楚凝没有注意他的失神，看着书架旁边有一圈黑色的痕迹，忍不住说：“这怎么好像被烧过？”
  纪扬灵回神，看向那黑色的痕迹，微不可见地叹口气：“那是山姜十五岁的时候烧的，他第一次抽烟，躲在书房里，把书点燃了，还差点把自己烧死。”
  楚凝诧异。
  “后来爷爷罚跪，他还不肯认，爷爷和爸狠狠打了他一顿，罚跪一晚，那天下雨，他淋了整整一夜。”纪扬灵声音更加无奈了，“可惜他倔，第二天再问他错了没，他还是不肯低头，反倒从那天起，开始完全放纵自己，抽烟喝酒，无所顾忌。”
  楚凝伸手，碰了碰那一圈黑色的印记，没有说话。
  “我们下去吃饭吧，我们家余阿姨炒的家常菜特别好吃，去尝尝？”
  楚凝放下笔记本，点点头。
  纪扬灵引着她下去，阿姨刚刚把饭菜准备好。
  洗过手，楚凝接过纪扬灵递过来的筷子。
  饭厅其他人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安安静静吃着这一顿饭。
  “好吃吗？”纪扬灵声音轻柔。
  楚凝咽下嘴里的食物，点点头：“很好吃。”
  能让纪扬灵专程邀请她，纪家的饭菜确实很不错，又都是些家常菜，让人自在轻快。
  “给你讲了我小时候那么多糗事，你呢？你以前的事情……”他声音很轻，略微带了一份试探的小心翼翼。
  他们二人婚约是自小就有，但在以前却没有任何接触。
  纪扬灵将自己的以前敞开给她，就好像这样她就参与了自己的过去，而他……也想参与他错过的她的过去。
  楚凝筷子微微一顿，片刻，声音同样轻轻道：“我其实没什么记忆，那时候的所有记忆都只有书，只有书里的内容，对很多人都没有印象。”
  她说得真话，那就是过去的傅楚凝所有的记忆。
  “只是后来有一天，突然就好像清醒了。”她声音带着笑意看向纪扬灵，“像不像失了魂又被找回来了？”
  纪扬灵错愕。
  楚凝声音笑意更浓：“吓到了？”
  “你呀。”纪扬灵当她玩笑，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他又问：“你身边那四个助理是哪儿聘请的？名字你取的？”
  纪扬灵是真的好奇，就凭他的观察，那四个人可以说对楚凝非常忠心，名字也很奇怪，每次他去接楚凝，都要收获四人不痛快的视线。
  就好像……他抢走了属于她们的宝贝。
  “我在国外遇见的，都是命苦的人，就聘请下来了。傅一的名字是我取的，我希望她拥有新的人生，忘记过去，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她声音好笑：“后来傅二也想要改名字，直接接着傅一的名字自己取了傅二，傅三傅四也是这样的。”
  纪扬灵再次错愕，完全没有想到那四人名字是这么来的。
  随即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有那么好笑吗？楚凝半眯着眼睛，好奇。
  纪扬灵继续笑，没有告诉她——纪文羽他们都在猜测，这四个人是不是像小说里面那样，傅家培养在外面的“杀手”，否则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当时纪文羽还感叹，果然是曾经的第一家族！
  万万没想到，这名字竟然是她们自己顺着序列，自己取的！
  纪扬灵笑够了，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他放下筷子，洗了手，声音温柔：“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拿笔记，还有之前整理的一些资料，也一起给你。”
  “好，谢谢。”楚凝认真道谢，她真的很需要纪扬灵的笔记，到底是两辈子第一次进入公司，还是要多学习，做事才能更加全面些。
  “客气什么。”纪扬灵曲起手指，轻轻弹了她一下，笑着上楼。
  楚凝站起来，在大厅走着，打量纪家装饰，也消消食。
  五分钟后，半合着的大门被人打开，楚凝抬头，微微有些愣神。
  是纪山姜。
  除了脸上上着的药，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受伤一般，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冷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