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暮微影业的布朗和高德在公司内地位挺高, 此行来也不只是为了《深海孤岛》这一部电影, 事实上他们来这最核心的目标, 还是造梦特效和猛犸象特效。
  两人和陈爱明了解过《深海孤岛》的制作时长、制作成本，对这两家特效公司发表了不少感叹的言论。
  事实上两家特效公司, 虽然在《深海孤岛》中表现出了自己的技术, 可真要说超过国外特效公司很多, 倒也不尽然，毕竟特效上的差异如果不是大到一定程度，大部分观众是看不太出的。
  可关键点就在于效率和开支上。
  要知道, 国人素来是有加班的概念的，倒不是压榨劳工, 只是大多数类似行业，都习惯了在来活的时候拼命苦干, 等一个项目整体结束后放飞休息的模式。
  再加上从业人员多，从上到下分工，以及在《登仙路》后, 诸多特效项目的磨炼, 现在两家特效公司已经是快工出细活，如果《深海孤岛》放在国外, 估计多给一倍的时间都做不完。
  最重要的是国内的人工相对便宜一些，如果能将一大部分特效放到国内制作, 电影的制作成本能砍下不少。
  未来的电影，特效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暮微影业发现的是这之后的商机, 再加上他们也通过陈爱明了解了造梦娱乐目前在国内的地位和几部作品，对于和造梦娱乐合作也有了很多想法。
  陈爱明主动接过了陪同参观的任务，他随手抓了一旁围观的张成虎做壮丁，便带着两位外国人到楼下去了解造梦特效的办公场所了。
  林濛给猛犸象特效的老板打了电话，和他沟通暮微影业的事情，两家公司合作愉快，之前猛犸象已经接受了造梦的注资，这回老板算是狠下心来，决定直接将公司并入造梦娱乐旗下，自己则握有一部分股权，继续进行管理。
  他这段时间正在组织公司搬迁的事情，不久之后，将会搬到楼下。
  对方一接电话，听到了林濛提及暮微影业来合作的事情，激动得声音都哑了，直说他尽快过来，如果有机会，也想和暮微影业的负责人见一见。
  挂断电话，林濛这才看到办公室外站着的人。
  当然，也很难不发现，毕竟诸郁深人高马大，隔着玻璃都能看得清楚。
  内线电话响起，是行政打来的，电话里行政恭恭敬敬道：“喂，林总，您好，是这样的，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林深处的诸总和他的秘书有事来拜访您，但是事先没有预约行程……”
  林濛一愣，事实上这内线电话现在能用上的机会挺少，她猜到可能是公司的行政故意拦着人，倒没生气，只是无奈地笑笑：“没事，本来约的是张编剧，他和陈导到楼下去了，我现在没有其他安排，你让他们进来吧。”
  ……
  诸郁深一直没坐，他等着行政打电话，其实每个公司的规章制度不同，他是该先打电话来预约时间的。
  可是……
  预约这个词，好像一下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远，他选择性地忽略掉了这一流程。
  “诸总，王秘书，林总说他现在有时间，您请进。”行政收腹挺直，字正腔圆地应道，就像是接受过专门礼仪培训一样，走到林濛的办公室前，还恭恭敬敬力道合适地敲了三下，才打开了门。
  “谢谢。”临要进门，诸郁深点头致谢，带着王秘书走进了办公室。
  虽然一贯不关注周边的事，可这变化明显的态度还是让诸郁深一下发觉。
  他之前来造梦娱乐的时候，这些员工好像没那么生疏、一板一眼吧？这是发生了什么么？
  ……
  门一关上，行政坐回自己的位置，努力板着的身体都有些酸，开始在群里汇报情况。
  【姐妹们！我完美地给了诸总脸色看，又没有让他太尴尬！反正以后他来，一律走流程，甭管林总有没有空，都得好好地等我慢慢的打了电话再说。】
  虽然身处同一个办公室，可大家并没有叽叽喳喳，反而个个在电脑前坐直。
  谁让她们现在都有着同一个敌人，诸郁深呢？
  说是敌人也不恰当，准确的形容，应该是贼心不死，胆敢觊觎他们宇宙第一好的林总的楼上老板。
  而这敌意究竟从何处而来，还得归功于造梦娱乐这么多员工的情报收集能力。
  先有张成虎，卧薪尝胆潜伏到楼上，传来了一手消息。
  ——“楼上早就传开了！搬到造梦楼上，是诸总偷偷决定的，起初还瞒着公司，躲着人，不敢让林总知道。去岛屿度假，是人诸总特地安排的，强行和林总一起！没有巧合！只有算计！”
  再有按时下班却拖拖拉拉的员工们在地下停车场，见到了诸郁深的“偷偷交易”。
  ——“报！楼上的诸总又来巧遇了，今天给老板送的是一个塑料袋，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惊了……他怎么又来了？难道我们中出了个叛徒，老板这下午才回来，怎么诸总又放假了？”
  最后是一直处于恋爱中的小璇，她传来的是连张成虎都不知道的真·一手情报。
  “我听小专说了，他们这准时上下班都是一阵一阵的，我和他对了时间，基本都是林总在的时候才准时！”
  还有来自林深处的员工们关于诸郁深的各种传闻火上浇油。
  在传说中，诸郁深是个没有感情的加班机器，虽然会赚钱，但是毫无生活情趣，可以一天呆在公司18个小时，衣服虽然每天换，可都是重复的类型，吃饭也很不讲究，给什么吃什么，审美倒是在线，可他只关注游戏美工……
  在诸多消息被汇总之后，造梦娱乐的员工们终于达成了一致。
  楼上的这位诸总不用说，肯定是“坏马”想吃回头草，想要重新挽回林总的心。
  如果单从条件来说，这位诸总是不错，白手起家，现在是林深处的老板，人也一表人才，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在离婚后，甚至还一度在一些论坛的八卦贴中挤进了颜值排行。
  可问题是，他们林总又哪里差了？人美条顺，手握造梦，财产很多，之前不还公布了她也拥有林深处的股份吗？
  再往细里想，就开始觉得不配了。
  他们林总，是出了名的良心公司里的良心老板，口碑好，对员工也好，人楼上林深处的员工都羡慕的那种！而且人还温柔，生活情趣更不用说。
  至于楼上的那位……啧啧，只知道工作的男人和工具人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被扣分的点，就是诸郁深的种种行为。
  这停车场每天见面，还带着礼物，强行搬到楼上，这不就是痴汉行为吗？
  当然，其中也有几个员工在一众讨伐中没忍住，偷偷替诸总说了句话：“弱弱地说一句，诸总是不是有点冤？我不是替他说话啊，送个礼物就说痴汉，那你们要让他怎么办嘛……”
  这一番投递叛国的话，自然是被强行镇压了下来，总之最后大家的想法终于强行一致，在他们这，诸总可别想要得到什么特殊照顾。
  他们将坚决坚持以一个林总为中心的思想，林总要是自己喜欢，他们也不介意接受一下新的老板夫，但要是林总不接受？慢走不送。
  行政收到了一众姐妹的夸赞，继续回复：【放心，身处抗敌第一线的我，绝对不会轻易被糖体炮弹打倒！】
  她正想再回，就瞧见那门开了，出来的人是王秘书，她公事公办地给泡上了茶，便这么继续地投入了工作。
  他们造梦现在可是接轨国际的大公司了，要好好工作，做得更多才行。
  ……
  办公室里，林濛翻着文件，诸郁深这回拿来的文件很详细，包括了在《风波定》上映后，他们打算为主演建模，设置为游戏内npc等后续计划。
  按照计划中写的，为了利益最大化，林濛应该尽量让《风波定》的主演都是造梦娱乐的艺人。
  可《路》和《风波定》将要同期进行，公司里的艺人不太够，而且也未必能胜任角色。
  诸郁深静静地看着林濛，这和在停车场的时候不一样，每次说不了几句就要分开。
  现在已经把刚刚在办公室外的那点不适抛在脑后的他，并不知道给他拉后腿的，非但有造梦娱乐的员工，还有林深处的一众员工们。
  诸郁深忽然说：“我还没和你说，恭喜你。”
  没等林濛回答，诸郁深已经自己继续了：“我本来是想来安慰你的，虽然我也想过，也许你并不需要来自我的安慰。”
  林濛一怔，看着诸郁深，抿着唇没笑。
  诸郁深没有回避，直直地看向林濛的眼神里写满了认真：“我这几天，其实一直挺担心的，我担心《深海孤岛》的票房不尽如人意，你会不会有些遗憾、失落，独自面对可能会有的员工的怀疑，又会不会心累。”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诸郁深低沉的声音。
  “可我应该没什么立场来安慰你了，如果要我像个普通的合作伙伴一样，客套地说句共勉，以后继续努力，我好像做不到。”
  “嗯。”不知道要应什么，林濛只是压低了声音回应。
  “刚刚到这里，听到造梦要和暮微影业合作的消息，我为你感到开心。”诸郁深的眼底像是藏着什么汹涌的情绪，“其实你本来就该是被人仰望的那一个，只是以前你为了我，选择了辅助我的工作。”
  林濛想反驳，并不是她太过看低自己，而是她清楚地知道，造梦娱乐的成功，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巨大资金的基础之上，如果资金为0，恐怕连神仙也翻不了天吧？
  虽然这些资金，本也就有她的一份，可也不能全盘否定掉资金存在的必要性。
  诸郁深没让她说：“现在看到你成功了，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以前都是我在等待你，现在就换我来等待你就好，之前是我撒了谎，我设下了五年的约定，可我很有耐心你知道的，五年，十年，只要还有机会，我就会一直等待。”
  他忽然丢起直球，让林濛有些无措。
  毕竟在从前，大部分时间，林濛都是更主动地那一个。
  “我以前做错了很多，虽然悔改未必能弥补，但我会一点一点地改。”
  林濛叹气：“这真的没有必要……”
  “不是有没有必要，是我想做，是我觉得愧疚，我觉得抱歉，我想要改。”诸郁深认真极了，“就像今天，我想要安慰你，也想要恭喜你，虽然你未必需要，但我不会在像以前一样，总是以为不说也没事。”
  ……
  王秘书如坐针毡，他今天那叫一个两面为难。
  先是跟着诸总进了办公室，被诸总用“眼神”逼了出来。
  嗯……以前谈公事他一般都会在旁边记录的，但是和林总在一起，就不一样了，他好像成了什么碍眼的存在，要是没有及时地退出来，诸总的眼神，那叫一个无情凶狠。
  可等到出了办公室外，他才明白什么是真·尴尬。
  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除了一杯茶水外，他没得到任何的寒暄——其实这也正常，但按照以前的交际，他们一般是会聊一聊的，就连王秘书唯一眼熟说过不少话的小璇，也一副莫挨我，我在好好工作的模样。
  王秘书有些疑惑……他怎么觉得，他在造梦娱乐这么不受欢迎呢？
  一定是错觉对吧？他今天也没穿错衣服呀？
  一开始没有提出到单独的休息室休息，现在再说也好像很奇怪。
  王秘书翘首以盼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诸总出来，他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这可总算是完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造梦娱乐，王秘书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总觉得那股被人盯着的奇妙感觉终于不见了。
  诸郁深忽然说：“王秘书，我桌上有一些关于《深海孤岛》的联动计划，你和总部那边做一下确认，看看目前有哪几款游戏确是近期活动不频繁的，可以立刻准备活动上线，包括外服，外服的话你让商务和造梦这边确认一下，最好是配合他们上映时间，国服的话，视情况而定。”
  “……明白。”王秘书先是一懵，立刻点头，“不过诸总，之前不是说要等到损益线吗？”
  “《深海孤岛》在国内目前成绩很好，口碑也好，和它联动，是符合公司发展计划的。”诸郁深说起官话来一套接一套。
  林深处作为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也一直饱受舆论审核之苦，对于ip的联动更是慎之又慎，但凡有一点负面新闻的都不敢沾，不敢去赌一个负负等正。
  《深海孤岛》目前在国内口碑走好的情况下，确实符合林深处选ip的先决条件。
  “而且《深海孤岛》马上要在国外上映，也正好符合我们外服游戏推广的需要，在这种情况下，损益线倒不是重点了，重点是能给公司带来正面的影响。”诸郁深说得轻描淡写。
  他刚刚也是这么和林濛说的。
  王秘书点头：“明白了，但是……”
  “盯”地一声，电梯门打开，诸郁深要出电梯前，回过头轻飘飘地一眼让王秘书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