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进去一看，发现开播时间快三个小时了，但他没开摄像头，也没讲话，只有游戏界面。
  他开着四个号，一个在帮新区的老板打战场，一个在帮老区的大老板打副本，另外两个在挂机。直播间聊天频道里没人讲话，除了他那边键盘噼里啪啦的操作声，他没有做任何讲解。过了几秒，他低声说：“欢迎嫂子。”没了后文。
  他在战场上疯了一样虐杀敌对阵营的玩家，这一日特别认真，打出了万界争霸顶级操作手的技术。如果可以打分，每一个走位、背袭、连招节奏、闪避技术，都可以打9.5以上，看得我在电脑前都想拍手叫好。外行可能看不出他操作如何，但从被他杀掉的敌对玩家的反应来看，应该也不难看出他的水平：他们个个恼羞成怒，满屏追着他杀，还想控他、夹击他，都被他漂亮地反杀在地。
  主播就像《阿拉丁》里的精灵，拥有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力量，但因为有神灯主人的控制，他们并没有为所欲为的自由，也并不会享受杀戮的快感。
  在老板的授意下随意操作的主播还真是可怕。遇到心情不好的梁小邪，对面是倒八辈子大霉了。
  然而操作不管再厉害，大部分直播间的粉丝还是喜欢主播逗比一点。听他开口说话，有一个粉丝说：“主播怎么不开摄像头啦，想看帅脸脸。”
  一个大v粉丝说：“小邪以前都不开摄像头的，今年才开始开的。”
  这时他正在操作的大号老板进直播间了，开门见山地说：“小邪你直播间人气是bug了么，居然没人，找了半天才找到。”
  “欢迎竹哥。”梁小邪机械地说着，又没了后文。
  等直播时间到了三个小时整，他说了一句“今天播完了”，就退出了直播间。
  我把自己在直播间看到的一幕告诉了无哥，无哥发了一大堆愤怒的表情过来：“自甘堕落的家伙，博取同情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他可是羞辱了我！！说我cp太多！！这个梗老子是过不去了！！！他不道歉就随他凉凉吧！！！”
  外人不好管太多，而且就他们俩这状态，我放弃劝和了……
  接着，我带挂机当尸体的一川寒星还有帮里三个伙伴去做一条龙任务。完成以后，我把帮里三个人丢到了安全区，带一川寒星的号去京城做七夕活动任务。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系统公告出现了以下提示：
  苍雪梧桐送给白衣9朵七夕花束，愿彼此白首同心在一起，浓情真纯甜如蜜。
  苍雪梧桐送给白衣9朵七夕花束，愿彼此白首同心在一起，浓情真纯甜如蜜。
  苍雪梧桐送给白衣9朵七夕花束，愿彼此白首同心在一起，浓情真纯甜如蜜。
  ……
  七夕花束一朵188元宝。要想上系统公告，最少要刷9朵。苍雪梧桐为白衣刷了很多花，每次都是9朵，持续刷了好一会儿。
  【队伍】一川寒星：苍雪梧桐不是喜欢你么，现在跟这绿茶秀得挺开心。
  【队伍】轻舞翩翩：咦，你在？
  【队伍】一川寒星：刚来，就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
  【队伍】轻舞翩翩：不要理他们啦，我们不要秀就好。
  【队伍】一川寒星：为什么？
  怎么说，当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如果目标是得到别人的认可，旁人的参与影响力就会变大，这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本质。秀恩爱的情侣是希望别人认同他们的爱情，秀得越多，别人的言论能影响他们感情的程度就越大。什么都不说，能决定两个人感情的只有他们自己，说太多，当他们发生矛盾的时候，别人负面的评论就会迅速拆散他们。秀出来，其实就是希望别人参与到你们的爱情中来，而一对情侣的爱情如果太美好，自然不会缺乏真心祝福不带恶意的人，但同时也会有那种不真心祝福满怀恶意的的小人。一旦被这种人参与进入爱情，前途一片黑暗。
  【队伍】轻舞翩翩：嗯，我觉得真的爱一个人，不要说，不要允许真爱以外的人进入他们的世界比较好。毕竟旁人的围观，有一定概率的不怀好意。
  【队伍】一川寒星：有点道理。
  【队伍】轻舞翩翩：是呀，自己掌握自己的感情就好。我们自己开心就好，不秀。
  但世界上的人自然没我想得那么多，他们只会表达对土豪的敬意。
  【世界】番茄我是紫菜汤：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果下只有我。桐叔壕啊，这爱情的味道，我酸了。
  【世界】餐巾公子：有钱人终成眷属，没钱人亲眼目睹。
  【世界】秋月moon：告白都用氪的，霸气我桐叔。这都送了多少轮了？
  【喇叭】白衣：谢谢你，老公。你不知道有你的出现，我有多幸运。愿在这七夕佳节，你与我，我与你，我们……
  她的话刚滚到“我们”这里，突然全屏出现金色烟花、粉色鲜花特效，闪得我下意识闭了闭眼。然后，白衣那段话被另一段亮粉色的金色大字滚屏顶了下去。会把玩家的送花公告挡住，是全服紧急公告才有的优先特权。
  但这次七夕节还有个官方的秀恩爱活动，也有这样的效果——桃花万界所有区服、所有平台都能看到的送花公告。
  因为价格贵，活动开展到现在，只有两个人刷过：一个是新区刚和榜一妹子奔现的榜二小哥哥，另一个是老区现实已婚无法给情缘未来的榜一大叔。
  也是因为价格昂贵，又伴随着诸多818，每次这个滚屏出现，每个区的玩家都会屏住呼吸，认真看看是哪个大佬这么壕。
  我觉得这种全服秀恩爱功能特不靠谱，坑钱，高调，不晓得是多么想找存在感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然后，我看到了系统提示：
  一川寒星送给轻舞翩翩999朵七夕花束，愿彼此共度鹊桥情无边，一生一世永爱恋。
  此时游戏里也是晚上，烟火四射，把整座京城照得斑驳绚烂，渐次染成七彩的颜色。一川寒星就站在我的面前，身姿挺拔，纹丝不动。晚风轻轻吹过，扬起他的长发和黑色衣摆。
  城内有红楼错落，世外有寒川千里，他是人间星光。
  滚屏大概持续了一分钟，世界爆炸出了无数“卧槽”“寒老板出动了”“一川寒星牛逼了”，又一个相对不那么起眼的系统公告：
  苍雪梧桐送给白衣9朵七夕花束，愿彼此白首同心在一起……
  这段话没能成功显示完成，金色烟花、粉色鲜花再次出现。
  系统公告：一川寒星送给轻舞翩翩999朵七夕花束，愿彼此共度鹊桥情无边，一生一世永爱恋。
  好不容易等到一川寒星这个送花效果结束，那个相较不太起眼的系统公告再次出现：
  苍雪梧桐送给白……
  系统公告：一川寒星送给轻舞翩翩999朵七夕花束，愿彼此共度鹊桥情无边，一生一世永爱恋。
  后来苍雪梧桐干脆不送了，只剩下一川寒星和我的名字飘在屏幕中央。
  我脸上一阵冷一阵热，羞得连字都打不出来，特想假装自己已经掉线了。一川寒星送了半天，没得到我半点反应，刷了两个喇叭说：
  “轻舞翩翩，我的。”
  “轻舞翩翩，我爱你。”
  我立刻发了个队伍语音给他：“少年，你是不是逆反心理太重了，非要跟我反着干？”
  立体音箱里传来夜市的喧哗声，独属于这座京城的大雅之乐。他还是站在飘着旗帜的华楼下，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好像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是上海与北京的一千一百二十公里，不再是世俗与命运的阻碍，而是这近在咫尺的几步之遥。
  我们是如此近。近到上前一步，就可以拥抱他。
  他的回应是999朵七夕花束。当那句“一生一世永爱恋”消失之后，他又刷了一个喇叭：
  “翩翩，我爱你。”
  【世界】剪刀腿夹爆你的头：我们这帮会名字取得好啊，人生若如初见……寒哥陷进去了。心疼。祝99。
  【世界】餐巾公子：翩翩，寒哥，99啊。
  【世界】大官人：老寒，我被那些奇怪的女生写和你的小黄文写这么久，都快绝望了，以为自己会跟你捆绑到关服呢。咱翩姐是我的救星啊。不说了，祝99。
  【喇叭】轻舞翩翩：狗粮撒好啦，肉麻完了吗？我也爱你我也爱你。不好意思寒老板喝了假酒，我拖走了。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33章 十六瓣桃花
  十一点过, 游戏里正一片热闹, 我不经意打开生活微信, 却发现昨天小包子我们三人小群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翩翩，你酒量不好, 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了。而且昨天杜寒川出现也挺尴尬的, 我要不在那可就完了。你一定要挺住。不要再被他骗了。”
  我一头雾水地回了她：“昨天杜寒川出现过？”
  “哇, 你这反射弧，现在才回复我……昨天发生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喝醉以后，他把你堵在洗手间门口壁咚，动作超暧昧，还想强吻你, 搞得餐厅里所有人都在看你们。要不是我来把你拖走，真不知道他还想干嘛。本来我觉得他挺干脆利落的，分手就分手, 不纠缠, 云淡风轻, 结果居然做出这种事, 真渣。”
  “？？？”
  我去,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果然又断片了。他也知道你喝高了就会断片, 所以才会趁你喝醉来揩油吧。不负责的渣男, 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哼。”
  这时，校花冷不丁冒出来：“我怎么觉得是寒川哥哥对翩翩妹妹旧情未了啊。”
  小包子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旧情未了什么啊，他当年都是怎么对翩翩的你怕是忘了。他还跟一个已婚大姐搞不伦恋。”
  校花发语音说：“昨天我在校庆上遇到了菠萝哥, 还特意旁敲侧击问过这件事，菠萝哥说杜寒川是‘被小三’了。不过算了，虽然杜寒川很帅啦，但毕竟他们俩都分手这么久了，还是把他当渣男看比较好。翩翩有男朋友，不能让他来捣乱。”
  我和杜寒川闹分手那段时间，其实知道他心中是有苦闷的，不然不会突然转变那么大。而且很多好学生上了大学以后都会迷失自己，他也不例外。他开始放浪形骸，不努力读书，酗酒抽烟，让我很失望。整个过程中，我都在去努力鼓励他、希望他能振作，不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保持积极的心态，然而没有效果。他在我面前始终沉默寡言，如果我说太多，他还会用不耐烦地口吻说“所以呢，你说完了么”。
  当时我自己也是个小屁孩，再喜欢他也顶不住大老远跑到国外却遭到这样的对待。而且，因为我频繁出入境，爸爸发现了我在早恋，和我谈了两个小时的心，难得特别严肃地命令我：和这个男孩子断绝往来。我嘴上没有答应他，但是对那段恋情的付出感加重了很多，对杜寒川的忍耐度也就越来越低了。
  每次我们都从国外吵到我回国，又因为距离和时差的原因总是没法第一时间联系到对方，吵架变成了冷战，冷战久了，自然而然就减少了联系。
  最后一次大吵之后，我俩沟通不能，我在电话里疲惫地说了一句：“我累了，放弃了。”
  他听上去也很疲惫：“我也累了。就这样吧。”
  之后我们就一个月没再联系。
  虽然分手的本质是多次争执和彼此心智不成熟，但我们俩的结束方式其实也算是和平分手。没有撕破脸，没有删好友、拉黑，每天看着他灰色的qq头像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无法喘气。
  那时候我不太懂，以为分手一定是要有人一个人正式提出来。所以哪怕已经有两个月不联系了，我依然觉得我们还差一个正式的结束。
  我做好准备最后一次飞英国，正式跟他说再见。结果联系不上人，只能通过他的室友给出的pub地址找到他。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的新女友。她一身大红低胸紧身裙，罩杯没有e也有d。她的皮肤雪白无暇宛如少女，长发浓黑且有着生机勃勃的光泽，眼神却写满了魅惑与欲望。他们在pub的角落里勾肩搭背，做着我和杜寒川从未做过的各种亲密举动。这张脸我看着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因为经常在facebook上看见她给杜寒川留言，但并没有跟他填写彼此是恋爱关系。她是那种难得本人比照片还要明艳的大美女。
  从facebook上的信息我得知她二十九岁，比杜寒川大了整整十岁，是杜寒川lse的学姐，mba在读。老家在黑龙江但定居北京，出国前从事金融行业。然后，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我摸索到了她的微博，发现她已经结婚六年了，和杜寒川约会前两日还在微博上祝她老公生日快乐。
  当时我被恶心透了。
  我的男神，居然在给别的女人当小三。
  之前的不舍和胆战心惊都在那一天烟消云散，我对杜寒川彻底死心，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这件事戳破了我少女时代的所有美好幻梦，我恨不得自己一辈子都没发现过真相。可是今日校花旧事重提，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被小三？什么意思？”
  校花的侦察能力不亚于美人爆爆，第二天早上九点就给了我详细的回复：
  “翩翩，我帮你调查了。杜寒川和你分手以后陷入了很那啥的状态，你懂吧。那个二十九岁少妇就趁虚而入，安慰他这个高复帅小弟弟咯。然后他俩如胶似漆地腻歪了几个月时间，杜寒川也是投入了感情，但又悲剧地发现这个少妇是个少妇，就立刻说要跟她分手。但少妇说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愿意为他离婚。后来不知是她自愿的，还是被她老公发现了，反正她真离了，但和杜寒川也没好成。后来杜寒川回国了，她也没有回来，现在还在英国呢。”
  我扯了扯嘴角：“连我都能发现她已经结婚，杜寒川天天跟她在一起，我不相信他当时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这就说不清楚了。”
  “多半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所以愿意当三吧。呵呵哒。”
  “也是啊，那姐姐曾经对杜寒川有过很彪悍的评价呢：‘他看我一眼，我就想和他做……’厉害不，学着点。”
  我对着手机都忍不住伸着舌头呕了一下：“拜托，我还是个宝宝，不要用这种成年人的龌龊思想来玷污我。”
  “我用基佬的眼光告诉你，杜寒川是真的超有性吸引力，他现在应该在健身吧，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身材无敌好。我拿他照片给我男朋友看，我男朋友居然都快被带跑了，哼。而且啊，那姐姐是波涛汹涌的，难怪他俩**。反观我们翩翩，脸和身材都没话说，唯独胸就……”
  “就随爹，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