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人民教育家：戏精终结者
  霁温风被迫撤离了现场, 房间里只剩下老宋和秦深两人。
  老宋倒在主位上，感受到班主任强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这次轮到他额角滴露一滴紧张的汗水：“请问秦老师想要跟我单独谈什么？”
  确定霁温风已经离开，秦深再也不掩饰心中的愤怒，双拳锤在桌板上，眼神坚毅道：“霁先生, 恕我直言, 在贵公子的教育问题上, 您犯了极大的错误。他首先是您的孩子，而不是什么’霁氏集团未来的继承者’。您扪心自问，您是否有真的有把他当做独立的个体, 亲近过孩子的内心，了解他心中所想。您只想着自己需要一个怎样的儿子，可你有没有想过, 您的儿子想要一个怎样的父亲？！”
  这番话对老宋可谓是振聋发聩。
  老宋也有一个青春期的儿子，跟霁温风和陆容差不多大，叛逆得跟《西游记》开场的孙悟空一样, 对老宋打心眼里看不上。
  雪上加霜的是，老宋最近刚离婚, 失去了对儿子的抚养权。周末去看孩子, 孩子还对他爱搭不理。
  秦深一席话, 让老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喃喃重复道：“他想要怎样的父亲……”
  秦深：“男孩子心目中，父亲意味着英雄。”
  老宋回过神来, 神情寥落道：“那只在他们5岁之前。等他们到了青春期，他们就干脆不想要父亲了。”
  秦深迷惑：“这倒是看不出来。”
  就刚才的表现来看，霁温风对霁先生还是挺尊重的。
  老宋向他诉苦：“有外人在场，他还稍微好点儿，好像只是小孩子不怎么爱说话罢了，其实脾气大得要死，在家里谁都不敢惹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跟他说话三句之内必然发毛，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深：“……”想不到是这样的霁温风。
  老宋：“我又跟我妻子离婚了嘛……”
  秦深：“等一下，霁温风还处于一个单亲家庭中？”
  老宋勉强记起了他现在扮演的是霁通：“那个……我离了婚又结了。”
  秦深微妙地打量他一眼：“呵。”
  果然，他看霁先生对包养情妇如此深入浅出理论知识的丰富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早已从理论研究进化到了动手实践，这结了离、离了结的，估计也是寻常操作了。
  他的小班长，家庭问题不小啊！
  不过有问题就好，没有问题怎能体现他人民教育家的高瞻远瞩。
  秦深凑近老宋蛊惑道：“你仔细反省一下，孩子叛逆，这到底是孩子的错，还是你的错？”
  老宋作为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跟小孩子之间有对错的问题。如果有问题，当然是小孩子的错。
  秦深无奈地摇摇头：“小时候，孩子仰视着你，你可以做到许多他做不到的事情：拿高处的东西，帮他拼好玩具模型，让他骑在你的脖子上看得更远……你那么高，那么强大，懂得那么多，你在他眼里自然是个超级英雄。
  “但是后来，孩子在成长，你却没有，你始终是原来的你，他做不到而你可以帮到他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在他眼里你沦落成一个普通人，甚至还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大人。你跟不上他成长的速度，就会丧失他对你的敬畏。”
  老宋试着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开车，鬼混，偶尔回家还要在车里听完最后一首歌才上楼，进了家门以后就是无尽的争吵。
  他觉得自己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毕竟他努力开车，赚钱养家，但是也许在孩子心里，自己只是那个回家就打开冰箱拿一罐啤酒躺在沙发上吨吨吨的废物点心。
  “no——”老宋哭着用手遮住了眼睛。
  秦深摘掉了他的手：“霁先生，情况还没有这么遭。你好歹是霁氏集团的总裁，你比一般的废物点心要好得多得多。”
  老宋更加伤心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一个开车的。
  秦深耐心哄道：“不，我懂，我知道你们父子的症结在哪里。”
  人民教育家眼神笃定，成竹在胸，老宋忍不住问：“哪里？”
  秦深：“依我来看，青春期的男孩需要的英雄父亲，并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话人物。他们已经成熟到可以理解生活本身，所以他们能够接受更现实、更平凡的父亲，只要他是个努力，真诚，宽容，善良的人……至少决不能是一个混蛋。逃课，包养情妇，这些都不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言传身教。这会让你儿子看不起你。”
  老宋眼泛泪花地点点头。
  秦深握住了老宋的手：“你能答应我，霁温风再也不会逃课去参加一些不符合他年龄的活动吗？——尊重知识也是英雄父亲的特质。”
  老宋：“能！”
  秦深微笑：“看来我们应该经常做一些交流沟通。”
  老宋用力握着他的手：“听秦老师一言，胜开十年车啊！”
  秦深：虽然计划通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霁温风藏在楼梯口，看着他们相谈甚欢地走出书房，发现老宋没有按照原计划走，甚至还想跟秦老师交换微信。
  不，得做点什么来阻止他们继续探讨育儿经！
  虽然很没有面子，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谈面子的时候了，霁温风转身跑上三楼，去找陆容商量。
  他有一个计划，需要陆容配合。
  陆容带着顾逸君走到洗衣间里，王秀芳带着围裙在阳台上洗衣。
  顾逸君：“陆容妈妈好！”
  王秀芳：“侬好。”
  顾逸君偷偷跟陆容讲：“你妈妈年纪有点大啊……”
  陆容：“实不相瞒，我是老来得子。”
  顾逸君心想：怪不得有时候会觉得这孩子有点唐氏综合征的症状，原来生的时候妈妈已经是高龄产妇了，真可怜，他特别申请的3000块钱贫困生补助对这个贫病交加的家庭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啊。
  王秀芳听见顾逸君私底下说她老，脾气不好地把脸盆一摔：“老师侬来做啥？”
  顾逸君：“emmmm……是这样子的陆容妈妈，陆容最近三次考试英语都不及格。”
  王秀芳：“我们中国人学什么英语！”
  顾逸君：“emmm……因为高考要考英语？”
  王秀芳一边往洗衣机里塞衣服，一边无所谓道：“我大儿子高考都没考，现在在厂里做的也蛮好的。”
  顾逸君：“如果他的文评再高一点，他的职位说不定就能再高一级了。”
  “不会的！”王秀芳淡然道，“他娶了厂长的女儿以后就是厂长，再高高不上去了。”
  顾逸君：“……”
  王秀芳：“厂长女儿还是他从大学生手里抢来的，所以我儿子高考考不考都一样，男人，体格结实就够了！”
  顾逸君：“陆容妈妈你这样说就很歧视男性，这就跟说’女孩儿不用念书反正以后都要嫁人’是一个道理。陆容哥哥娶厂长女儿这都是小概率事件，大概率上男孩子肯定是读书更有前途的。”
  陆容扯了扯他的袖子：“谢谢老师。”偷偷跟他讲，“我妈妈本来还想让我高二退学，去娶瓦罐厂厂长的女儿，给家里省点钱。”说着抹了一把辛酸泪。
  顾逸君郑重地按着他的双肩：“你放心，有老师在，绝对不会让你念不上学！”
  陆容假装弱小无辜又可怜：“可是我妈妈可能连下学期的学费都不给我交……”
  顾逸君义薄云天道：“老师给你申请全免！”他将陆容护在身后，面对着王秀芳气冲斗牛道，“男孩子怎么了，男孩子长大以后就只能结婚娶人不用上学了吗？”
  陆容录下了顾逸君的誓言：“谢谢老师。”
  陆容最近意识到自己在城南上学还要交学费，这一点很不合理。就他为城南创造的经济繁荣，提供的就业岗位，提供的安全保障，学校不给万把块奖学金一年，他都应该跳槽去别的学校当校霸。所以陆容最近挖空心思想要把学校的所有补助领一遍。
  顾逸君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陆容攫取学校公共财产的工具人，还在对王秀芳做着思想工作：“……像是陆容这种情况，他最好去参加一下英语补习班。高一基础没打好，之后就补不起来了。”
  王秀芳一脸精明地抨击教育体制：“上学上不好，就上补习班，那为什么要上学，不如直接去上补习班好了呀。你们肯定是上课不好好讲，都藏到补习班上讲，这种事情我看的多了，我们保姆圈里消息很灵通的！”
  顾逸君深感委屈，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自己学生的英语成绩，义薄云天、豪气干云道：“……陆容，老师出钱给你上英语补习班！”
  陆容赶紧拦住他：“不不不这个还是算了算了。”
  “不，你先出去，我要跟你妈妈好好谈谈。”顾逸君把陆容往外一推，神情严肃了起来。陆容的妈妈是非典型性家长，他需要打开心扉好好与她谈谈。
  第86章
  86、金主和小奴隶联手坑人民教育家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顾逸君和王秀芳两个人的时候, 顾逸君面对着这个朝自己翻着白眼的家长，咽了口唾沫。他想起自己教书育人的天职，鼓起勇气说：“陆容妈妈，我必须指出来，您这样教小孩子是不对的。家长应该给孩子正面的引导。”
  王秀芳晾着衣服随意道：“我只是个洗衣女工，又没有什么文化, 我男人天天就知道搓麻喝酒……”
  顾逸君：“等一下, 您说得是陆容的继父吗？”
  王秀芳：“……”
  她这时候才勉强想起来她现在扮演的是方晴的角色, 缓慢地点点头：“……算是吧。”
  顾逸君：“他酗酒？还搓麻？他有正经工作吗？”
  王秀芳事到如今也只能代入一下自己老公了：“……他是瓦罐厂看门的。”
  顾逸君眼中精光四射，大脑中把所有信息串联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陆容家里要让陆容娶瓦罐厂厂长的女儿，因为他继父就在那里工作, 继父用他讨好上级！性转一下，这跟卖继女进青楼有什么两样，真是个吃人的旧社会！
  顾逸君：“他平时喝酒以后发酒疯打孩子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秀芳恼怒道, “他发酒疯的时候连我都打。”
  顾逸君拉着王秀芳坐下，郑重其事地问：“那你为什么会嫁给他。”
  王秀芳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搓麻的时候时不时还能赢点钱？”四十多年前她们村里女人结婚也不讲究呐。
  顾逸君：“他打你，打陆容, 还沉迷赌博？你二婚都那么不谨慎的嘛？”
  王秀芳：“……”她是头婚的说。
  王秀芳：“我们还是继续探讨陆容的英语不及格吧，你之前说要出钱给他上培训班？”
  顾逸君已经不肯再回到之前的话题中了：“我原本以为, 陆容的英语成绩是他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看来, 问题要严重得多：他有一个酗酒赌博还要把他卖给瓦罐厂厂长做女婿的继父！孩子的家庭状况对他的成长影响相当大，他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英语成绩还能好才怪。”
  王秀芳：“其实我男人对陆容的影响几乎没有。”陆容根本没见过他, “……我们一直住在霁家大宅里。”
  顾逸君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那你呢？”
  王秀芳：“我也……”一直住在霁家大宅里。
  顾逸君摇着头：“陆容妈妈，陆容妈妈，婚姻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同床睡觉，同桌吃饭，你这样在外漂泊，跟没有结婚有什么两样。”
  王秀芳愉悦道：“确实没有，等于丧偶，觉得很爽。”
  顾逸君：“那你到底为什么要结这个二婚呢？”
  这个话题深入到现在代入自己的情况也已经完全没有违和感了，王秀芳在围裙上搓着手，陪顾逸君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现在跟我说我做了错的决定也没用，到了我这个年纪，人生已经很难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