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车到下一站驻守点。
  东帕米尔开阔坦荡，由两条西北—东南方向的山脉和一组河谷湖盆组成，山体浑圆，山脉被宽浅的河谷分割，有大片冰碛平原和荒漠平原。
  赵曷下车，砰一声甩上车门：“陆队！”
  沈亦欢下车，自顾自打开后座车门，费劲把行李箱也拖下来。
  她关上车门，回头，看到男人紧绷的脸。
  只一天没见，她恍然觉得竟有些陌生，陆舟在新疆与在北京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在新疆，他气质里那点桀骜和不羁便彻底显露出来，与这一片茫茫黄沙与漫天白雪融为一体。
  这里的风，这里的景，这里独一无二的气息，都融入他的血肉，由内而外的彰显出来。
  男人穿着蓝色的防护服，不算肥大，但非常厚实，裤子很大，裤口束的极紧，漏不进一点风，手套帽子一应俱全。
  站在雪地上，眉头紧促，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沈亦欢攥紧捏着拉杆箱的手，打招呼：“陆舟。”
  听到她的声音，陆舟才似乎是回神过来，大步朝她走来。
  他走到沈亦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你怎么来了。”
  沈亦欢拎起胸前的工作牌给他看。
  陆舟看完，眉头更紧：“家里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说了你还会让我来吗？”沈亦欢仰头看着他，视线不避，“你现在打算让我留下吗？”
  “不打算。”他直接拒绝。
  沈亦欢缩了缩脖子。
  好他妈凶喔。
  变了个人似的。
  “我给冯司令打电话，你马上回去。”他说完就捏着手机朝山脚下走，刚走几步又返回。
  动作很快，摘下帽子手套，给沈亦欢戴上，偏头：“何闵，把人带到帐篷里去，倒杯热水。”
  在一旁悄悄看了半天的何闵立马站起来，领着沈亦欢进了为首的营帐内，又从一旁的热水壶里倒了一搪瓷杯的热水。
  “这里海拔高，水可能没煮开。”
  沈亦欢道了声谢，接过，喝了一口，果然有生水的味道。
  何闵在她对面坐下来：“你也别怪陆队，我们这一趟风险很高，他是担心你才让你走的。”
  “他还跟我说你们这次任务不危险呢。”沈亦欢喝了口水，说。
  何闵尴尬，挠了挠头发，“啊”了一声。
  沈亦欢：“不过我也没信，再危险他也都说不危险，何副队，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不是惹不惹麻烦的问题，你愿意来大家都特别特别感激你，就怕遇到紧急情况保护不了你。”
  沈亦欢没说话，捧着那杯半生不熟的水继续喝。
  何闵又说：“上次你走的时候给大家的礼物我们都很喜欢，大家还都说想能亲自谢谢你，现在倒是有机会了。”
  沈亦欢愣了下，反应过来。
  她其实都不记得自己还给他们留了礼物的事。
  说是礼物，其实也称不上什么礼物，无非就是些吃穿用的东西，那时候邱茹茹过来的时候她就托她带了。
  “你们这一年年夏热冬寒的守在边境，这点东西算什么呀。”沈亦欢说的的确是心里话。
  何闵笑了笑：“工作嘛，职责所在。”
  ——
  陆舟走到溪谷边，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冯局，这次派来的跟队摄影师是沈亦欢？”
  “对。”
  陆舟敛眉：“您提前知道？”
  “最开始的申请审核是报到我这的，我给拒了，后来是陆司令特批通过的。”
  “陆司令？”陆舟一怔，“沈亦欢不可能待在这，不管是体力还是应变能力，她都跟不上。”
  “你那时候罚她跑圈时可没说她不行，再说了，她现在过来的身份是来宣传的摄影师，不是你女朋友，你别把私人感情放进去！”冯司令说，“昨天还不知道过来的人是她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反对！”
  沈亦欢把那杯热水喝完，陆舟就掀开帘子进来了，手里拎了件衣服。
  他走过去，跟沈亦欢穿上，是统一的防护服，拉上拉链，瞬间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沈亦欢扯了扯衣领，问他：“你同意我留下来了？”
  “不同意。”陆舟沉着脸，视线垂着，给她系上围巾，“先穿好，别冻着。”
  “我有准许证件的，你不能赶我走。”沈亦欢说。
  陆舟看着她：“一路过去很危险。”
  “我不怕。”
  “我怕。”
  沈亦欢沉默。
  过了会儿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递过去。
  “我过来的时候给我妈妈说了我要去新疆，她到现在都没理我。”她顿了顿，低着头，“陆舟，是你说的，给我一个家。”
  第53章 追
  沈亦欢还是留下来了。
  晚上降温速度极快，溪谷边升起火堆，风一吹火星就飘出来，又很快熄灭了，冬夜星空格外清澈，又高又广。
  “下来。”陆舟朝沈亦欢伸出手。
  溪谷边四面高地，风比较小，跟上面平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环境气候。
  沈亦欢扶着他的手从坡上下去。
  “跟队可以。”陆舟说。
  沈亦欢看着他。
  陆舟，“但是得照顾好自己，身体一有不舒服就要和我说，不能再继续跟队。”
  沈亦欢乖乖点头：“好。”
  陆舟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去烤一会儿火。”
  “明天去哪里？”沈亦欢问。
  “往西，西帕米尔。”
  沈亦欢在河边的小石子上坐下，全身上下都裹的非常严实，动作也笨拙不少。
  何闵刚刚烤完串，递给沈亦欢。
  一条鱼，香喷喷的，冒着热气，表面有点焦，为了烤的快点在表面割了几道，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
  沈亦欢刚要脱掉手套，陆舟就制止：“别摘，气温低会直接冻伤的。”
  沈亦欢停了动作，从何闵手里接过烤鱼，又往结了厚冰的河上看了眼：“你们这鱼是从哪来的？”
  “那边。”何闵指了个方向，“那头冰薄，我们砸了冰直接插鱼吃。”
  “以后都这么解决吃饭问题吗？”
  何闵笑了笑：“哪儿这么好，这已经是大餐了，一般就压缩饼干、馕配咸菜。”
  沈亦欢点头，也没意见，她虽然挑食，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再说了，去体会陆舟经历的生活，和他吃一样的东西，似乎也不错。
  沈亦欢是第一个拿了鱼的，到后面才发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鱼吃的。
  在冰河里凿一个小洞，冰天雪地中，单靠拿尖木棍插鱼，哪那么容易，只有三条，陆舟和何闵都没吃，让给了别人。
  陆舟就坐在沈亦欢旁边，从袋子里拿了一块馕，在火上烤了烤就吃，挺硬的，咬在嘴里得撕下来吃。
  沈亦欢把吃完的竹签放进回收袋里，看着陆舟。
  “给我咬一口。”
  陆舟递过去，一只手在底下兜着。
  沈亦欢咬一口，果然很硬，烤了那么几秒只表面有点温，里面还是冷的，没有味道。
  嚼起来都费劲，沈亦欢咬了几口，咽下。
  陆舟看她表情，笑了下：“难吃？”
  沈亦欢怕他又想赶走她，说：“还好。”
  “那以后多吃点。”
  “……”
  原本计划是陆舟和何闵睡一个帐篷，他们也没想到来跟队的摄影师会是个女人，原本打算让跟队摄影师安排和其他部下一起睡。
  可现在来的是沈亦欢，自然不可能。
  何闵自觉自发的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搬去了别的营帐里。
  “你在干什么？”沈亦欢站在一边，看陆舟把原本支好的帐篷底部拆掉了一半。
  “宝贝，帮我把那些木柴拿过来。”
  陆舟声音挺轻的，在风里一吹就散，说不出的温柔。
  沈亦欢看了眼刚才陆舟收拾过来的，那些已经烧成焦黑的木柴，她指了指，问：“这个？”
  “嗯，袋子拎过来，别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