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找借口了，我知道你已经看过微信了。”
  “你怎么知道的。”墨里被李少天天戳穿了谎话，更尴尬了。
  “没看过的信息是可以撤回的。不管之前的事了，今天工作结束先别走，我有正经事找你，阿狸，你总不至于一直躲着师哥吧？你还认我这个师哥的话，就听我一回话，试镜结束我等你。”
  李少天极少用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面对他，这一次却十分强硬，没给墨里拒绝的机会，转身就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第117章
  墨里看着李少天果断的背影，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做多余的事情。
  刚才李少天过来找他已经吸引了几道目光，虽然都是圈内人不至于到处乱说，他也不能太张扬。
  何玫已经急急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他，把他扯到角落里，给他打理了一下头发衣裳。
  “我可拜托你了，别跟李少天走得那么近了，还嫌不够乱的啊。剧本再熟悉一下，等一下下千万别在导演跟前掉链子。”
  “导演也来了？”
  “当然，别看方导名气大地位高，在工作上面可是一丝不苟的。而且别跟他来虚的，应承的话也少说，就当不认识他，好好演你的戏就好。”
  墨里对这位方宪华方大导演可是如雷贯耳，他年纪不算大，国内外的大奖已经拿到手软，中国的观众大概没有不认识他的。比起他们这些昙花一现的流量，人家的国民度才是货真价实的金刚钻。
  没有这点实力，怎么有底气无视投资人呢。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都来亲自把关了，墨里也有些紧张起来，掏出剧本准备再熟悉熟悉。
  何玫还有话要嘱咐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务必记着，千万别在方导跟前跟李少天行为过密。点头之交就够了，不要师哥师哥叫那么亲热。”
  墨里本来也没打算和李少天亲亲热热，只是何玫这么郑重其事，让他又有些疑惑起来。
  “为什么？我和师哥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刚嘱咐过你，你还说。”何玫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小傻子，我听燕凛说你和李少天过年的时候吵了一架，因为他利用你们墨家班的老人家替他背书，帮他洗白。难道你不知道李少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墨里还真没有深思过其中缘由。
  “他为什么这么做？”
  “就是因为要上方导的戏。”何玫朝大门紧团的会议室指了指，声音放低了一些，拉着墨里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方导有点精神洁癖，之前李少天和你们墨家班的事被闹到网上，李少天被人指责忘恩负义，背弃师门。方导对这方面很敏感，他就有一个背叛师门的同门门，对李少天就不太喜欢。因为有资方推荐了他，方导私下里对他颇有微辞，评价不太客气。李少天这才回墨家班做了一场戏，要在方导跟前挽回声誉。”
  墨里恍惚地点了点头，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师哥向来目的性极强，他想象当中那个纯粹对他好，对戏班负责的大师哥，大概从来没有存在过。他早就知道这个事实，这个时候再听说些什么事，心里也只觉得“果然如此”，再要生气失望，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力气可使了。
  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好了，我不耽误你了，你赶紧再看看剧本。这是今天要试镜的部分。”何玫把几页纸塞到墨里手里。
  墨里收起心思，专注地翻看起自己的台词。
  这是一部带了一点玄幻性质的武侠片。如今武侠势微，这两年几个有名的导演试水武侠都折戟而归。
  看惯了飞来飞去的仙家修士妖邪魔物，武侠那些一拳一脚的招式往来已经刺激不了观众的神经。
  感动于千年万年的时间跨度带来的爱恨情仇，武侠的精神内核就太过短暂无趣。一百年太短，连一层修为都不够突破，还能够做什么？
  打得再精彩也不过是两个普通人，跳得再高也不多十米八米，又有什么意思。
  曾经让无数观众为之痴迷沉醉的武侠世界，不知何时已被抛弃在故纸堆和旧时光中，偶尔被人念旧地提起来，却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在这样的形势下方导还敢尝试武侠，墨里也是挺佩服他的。
  他觉得方导和他很像，他也在坚守着无人问津的旧戏文，企图让世人再一次认识它的华章艺美。
  只不过方导任性玩情怀，找得到大投资商砸钱给他玩，他只有自己苦哈哈地搬砖赚钱……
  不过即便是任性的大导演也不敢完全无视市场，剧本里虽然没有仙魔妖，但是打斗场面比传统武侠惊爆得多，萧大侠的降龙十八掌在这个武力值体系中大约都排不上号，成片多半是一部特效大片，首先要满足观众挑剔的眼睛。
  墨里的角色是男主角的师弟。这对师兄弟的师门青铜城是一个以制作精妙武器屹立江湖数百年的门派，无数奇兵利刃出自青铜城，每一任城主必定要制造一柄名动江湖的绝世武器，这已是数百年间形成的规矩。
  每一任城主的更迭都被整个江湖武林注视，因为这不但是青铜城的大事，也是整个江湖的大事，这意味着老城主将在退位那一日祭出自己一生的心血凝结，一柄震撼世间的神兵。
  影片的开始，青铜城主为锻造出世所瞩目的一柄绝世武器，呕心沥血数十年，终致病体沉疴，昏倒在炉前。
  为了治愈年迈的师父，师兄弟二人听从神医嘱咐，出外寻找神医所需的奇材异草。
  这奇材异草除了采自深山险涧的药材，还有几件刁钻之物，要上一代神兵寒露的剑身，要武林名门传世的异宝，还有一件最匪夷所思，要天下第一美人的泪水。
  墨里忍不住吐槽，这大概就是为了给男主角强行增加感情戏搞的噱头，不过放在这个神神叼叼的中二世界里倒也没有比别的东西更中二一点。
  去深山采草的事情自然是他这个男配角的戏分，去江湖上腥风血雨搞事情的就是他的主角师兄的事了。
  整个江湖的目光都聚焦在青铜城，只因为传言这一代城主所锻造的武器将超越此前的所有神兵。
  为了这件世不二出的绝世武器，江湖人也不能眼看着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城主死在神兵出炉之前。
  为了治好城主的病，所需的那三件奇物自然是要送到青铜城主手上的。然而慷他人之慨容易，奇材异宝真正的拥有者却不那么想了。
  寒露的主人，自认拥有异宝的几大门派，还有数个自认美貌无双的女人，开始了一段理不清缘由数不出对错的纠缠。
  今天试镜的这一场，只是师兄弟二人拜别师父，出城下山的戏分。
  第118章
  “司空，明月，你师兄弟二人速速出城，替为师集齐所需珍材异宝。并非为师惜命，只是青铜城数百年基业，绝不能毁在为师的手中。只要神兵顺利出世，为师便是万死也瞑目了。”
  墨里一脸恭敬地站在场地中央，面向评委席，听着桌子后面一个脑门锃亮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的中年男士平铺直叙地把他师父的台词念了出来，听得那叫一个难受。
  在外面等了一阵子，叫到他名字的时候他跟着小助理进来。一进来就没有废话，坐在c位的方大导演让他马上开始表演。因为是三个人的戏分，旁边这大哥就自告奋勇地帮他对台词，把他的师父和师兄的台词都包了，让他专心演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师弟。
  本来他还挺入戏的，那人一开口他就想跪了。
  这嗑嗑拌拌的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直接把他的表演难度拉升了两个等级啊。
  墨里只能尽量无视他，一板一眼地表演。
  “师父不要这样说，比起什么神兵出世，您在我们师兄弟眼中才是最重要的。我和师兄一定为您寻齐药材，治好您的伤病。”
  墨里演小师弟属于本色出演，和师父师兄的对手戏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但是方导从头到尾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冷着脸，看得墨里一阵忐忑。
  他要是没选上，都是那个念台词的戏精坑的。
  全程中规中矩地演完，墨里有点忐忑地看着导演。
  帮他对戏的那一位扔下剧本，呵呵一笑，很是自满。
  “怎么样方大导演，鄙人的表现力还不错吧。”
  墨里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是何方神圣。
  方导一脸冷漠：“张总别开玩笑了，别人投资捧小情人，您是要自己带资进组吗？”
  “不行吗？”张总挑了挑眉毛，摸着脑门，“我又不抢你的主角，你给我整个配角让我过过瘾还不行吗。我这个长相，演个什么一派掌门，一方宗师，总还算排场吧。”
  眼看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墨里站在原地，也不知是走是留。
  张总相当坦率直接地道：“老方，你也想想看，你非要拍什么扑街武侠电影，有几个老板愿意投资啊？要不是鄙人还有点武侠情怀，愿意拿钱给你砸着玩，你能这么快把项目开起来？我就想实现一把武侠梦，你不是这么不给面子吧。”
  方导叹了一口气：“张总的事容后再议。墨里是吗？说一说你对这个人物的理解吧。”
  作为一个能把一截烂木头都拍得风情万种的神级导演，方导不怕演员演技差，反正他最会调教木头演员了。重要的是长相，气质都不要紧，气质可以靠造型和摄影角度。惟有长相他最看重，只要长相贴合他的人设，他就敢用。
  这一位，光是长相已经让他十二万分地满意了。看完这一位，他就已经把前面的选手都pass了，后面的估计也是乏善可陈。
  墨里简单回答了导演的问题，就被放出去了。临出去时他观察了一下，方导脸上看不出什么，墨里出了门也就不纠结了。
  能上方导的大电影固然好，上不了还有何玫给他安排的其他工作，总之还不至于失业。
  下一个进来试镜的人和他迎面走来，两人都是一愣。
  这人竟是很久没有见过面的老熟人，柳绮华。
  墨里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柳绮华却是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绕过他径直走进试镜大厅的厅门。
  何玫此时迎了上来，看到柳绮华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不喜的神情。
  “又是那个姓柳的，态度真让人不舒服。”
  “他也瞪你了？”墨里被何玫拉着出了酒店，好奇地问道。
  “他瞪我干什么？跟他有过节的是你。”
  “我跟他也没过节啊，可是他好像一直有点针对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墨里表示很无辜，全然不知道这是燕凛曾经中二年少时以爱之名所做的蠢事。
  何玫道：“这次不用担心，方导向来不喜欢这些歪门斜道，他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歪门斜道入不了他的眼。”说着匆匆点着电梯按钮，拉着墨里走进去。
  “我直接送你回去，省得你路上再出什么状况。”何玫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道。
  墨里知道何玫是想早点把他带走，省得李少天来跟他谈心。
  作为他的经纪人，何玫对于一切适龄男姓都保持了高度警惕，誓要把他那些泛滥的男男cp全部扼杀。
  这其中头一号警告对象就是李少天。
  电梯下到地下二层，盯地打开门，一个人影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电梯轿箱外。
  “阿狸，我就知道你要跑。”李少天面色不善，看了何玫一眼，又看向墨里。
  墨里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都是我的经纪人安排的。”
  被瞬间出卖的何玫瞪了他一眼，李少天没多理会，拉起墨里的手向何玫道：“何小姐，我有些很重要的事，希望和我师弟单独聊一聊，还望见谅。”
  墨里跟着李少天一路来到一个空旷的房间，里面摆了几张桌椅，摆得像个会议室的样子，只是比起上头的酒店大厅来显得寒酸太多了。
  “这里是这栋楼的清洁工平常开会的地方。现在没有人来，你放心，也没有监控。”李少天解释道。
  墨里随手拉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好吧，师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李少天来回踱了两步，走到他面前，一脸凝重地道：“阿狸，你跟师哥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墨里瞪大了漂亮的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飞速运转起来，却一时计算不出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