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这一声声念诵，如同耳边的低语呢喃。
  轻柔，婉转。
  没有戮妖屠魔的霸气威严，只有如水如露的普济轻柔。
  这声音伴随着一道朦胧却恒久的白色光晕，从甬道外面一步步走来，驱散了残留的黑雾，停留在我身边。
  慕小乔站在我身边，她的手中托着一盏发出白色光华的小莲花。
  那些光芒驱散了残留在陵寝外面的黑雾、还有沉闷的黑暗。
  轻柔却坚韧倔强。
  一如慕小乔。
  “小珞儿，抱歉我们来迟了……你先不要着急，事情总会有转机的，还是好好保护身体，地上这么冰，快起来。”
  她伸手拉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的跌坐在地上了。
  “咳……我、我没事，小师娘别担心，他应该没事的，等他、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师娘心疼的看着我，然后带着些许嗔怪的看向师尊大人——
  第390章 他骗我2
  “江起云，我不是让小珞儿提醒你了吗！”小师娘瘪着嘴，一副怒气冲冲又委屈的样子。
  “提醒我什么？她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师尊大人冷冷的回答。
  “我、我赶过来的路上信号也不好，跟小殷珞通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听到没……”
  “我就是突然想到，你当年焚毁炼尸人村寨之前，沐挽辰曾经带人与炼尸人小规模械斗，因为他听到风声炼尸人抢了一个活人进入法门、还关在重重结界中，所以明着是来抢人，实际上是来看他们搞什么鬼……结果那时候械斗，就有人伤亡、而且坠江……”
  “所以江中肯定有戾气残留，要防着老怪物用这个方法侵入法门……”
  小师娘说了一通，懊恼的抓抓自己头：“但还是说晚了。”
  师尊瞥了她一眼：“就算说早了又怎么样？还要因为这些因缘去截流山川河水？”
  “暂时截流一下也不行吗？”小师娘有些不甘心的问。
  “这条大江奔流万年，穿法门而过，且不说截流江水会造成多大的洪涝，就是中下游断流，会影响多少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做。”
  他顿了顿，冷声说道：“神仙妖魔，一念之差，所谓邪魔外道者，皆为一己私欲而损害其他生灵。”
  小师娘气鼓鼓的不说话，她一片好心想要提醒我们提防水路，可是就算知道了，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怎么可能截流，以这条大江的水量，恐怕分分钟巫王山城都成了水下考古圣地。
  “小殷珞，你现在没有时间生气，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呢。”小师娘低声说道：“我哥正在跟林言欢解释情况，林言欢跟他老爹通电话说明这里的隐晦事项，林家老爹说，需要你亲自、当面、说明情况。”
  啥？亲自、当面？！
  我这是被大首长亲自提审了？！
  “我、我没见过世面，我当面说明……会不会说错话啊？我揣摩不到那些人精大人们的意图啊……”我有点慌了。
  现在沐挽辰不在，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在这大门口搭个帐篷等他出来。
  这想法或许太幼稚，可我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了，就在这里死等！
  但小师娘不许，她嚷嚷着怎么可以让一个孕妇呆在这里，必须回家安胎！
  而且现实也不允许，巫王山城的直系子民还在苗王城呢？还要等我接济照看，我还得去跟大首长说明情况，不然真的军队开着大杀器过来查看，那就糟了。
  “陆上的黑雾已经被六合之阵封住了，水中这些……老怪物已经进去了，巫族老祖先的法阵结界估计也不是轻易能逃出来的，而且老怪物就是想要进去，他应该不会出来，这里暂时没有大的危险，小殷珞你还是先解决现实中的问题吧……巫王山城恐怕保不住了。”
  小师娘担忧的说道。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换国家来保护吧，个人的力量有什么办法抗衡国家？
  法门没有了，平行世界的场景与现实相融合，迟早都要暴露在天眼卫星之下。
  如果可以，让巫族的子民回来，换种方法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守护他们的城，直到彻底沦为普通人。
  ……让巫王就成为一个信仰和传说，不要再背负那么多人的生存问题了。
  本来生存就是优胜劣汰、就是适应世界。
  如果要保护祖先的遗迹，那也要用一种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方式来保护，而不是隐晦难言、不敢与外人道的方式。
  或许我可以努力一下，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反正沐挽辰这家伙抛下我自己去面对危险和未知了，等他回来，我一定罚他跪搓衣板写检讨书！
  x的，气死我了。
  “……小殷珞，你的表情好丰富，我都大概猜到你的心思了。”小师娘低声说道。
  她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跟帝君大人说着话。
  我不想开口，满肚子怎么跟沐挽辰秋后算账。
  当然，要他能回来才是。
  要是回不来呢。
  我不敢想。
  》》》
  “帝君大人，按照你的脾气，你怎么不把巫族陵寝的结界都毁了，然后灭了那个老怪物啊？”小师娘鼓着腮帮子小声抱怨。
  帝君大人居然耐心解释道：“上古神巫地位超乎寻常，他们是远古之神，但又不像九重天上的大尊神们那样淡泊无争，神巫们大多都为了凡人的生存做过很多善事，因此我们后世的神祇也算他们的后生晚辈，如果破坏他们设下的结界法阵，不仅十分不敬，而且还有引发危及人间的隐患。”
  我似乎从来没听过帝君大人说这么多话。
  他说话都是一句两句，而且带着冰冷的距离感，但是对小师娘就不一样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塞满小师娘的脑袋瓜。
  确实，刚才我听到了风吼声和很大的水声，会不会是陵寝里面的法阵所致？如果破坏会不会引起灭顶之灾？
  小师娘左看右看：“诶，那、那计都呢？”
  一提计都星君，帝君大人就忍不住扶额摇头道：“那蠢货化身如光，飞入陵寝里面了。”
  啊？！
  我和小师娘都瞪大了眼睛，原来刚才在最后一丝缝隙中飞进去的白光，是计都星君？！
  “他、他进去干嘛？”我忍不住问道。
  帝君大人冷哼一声：“大概是不甘心，还有、唯恐天下不乱吧……他喜欢没事找事，灵山十巫又是他心之向往，估计想要一探究竟。”
  “向往？为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向往的？”我纳闷的问道。
  帝君大人慵懒的挑挑眉：“……灵山十巫，女娲之肠，而女娲又是青帝羲皇太昊之妻，远古中为大地之母，因此灵山十巫也相当的大胆叛逆，经常站在凡人的角度助凡人违抗上天，连日母羲和生的十日，都被射下来九个。”
  他说道这里，忍不住勾了勾唇：“大概，这是计都最为向往的吧。”
  小师娘忿忿的说道：“我不理解你们这些神祇的叛逆，但我知道你有意无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要是罗睺星君在，计都肯定不敢这么任性！我要请小童子去传话、让罗睺星君来管管——”
  第391章 隔世
  密江法门，空无一人。
  甚至连蛊灵的祭坛里都空了。
  蛇窟里面没有了蛇，蟾蜍的地宫里那小山一样的傲娇蛊灵也不在了。
  守护我的白霓、玄月，爱邀功的灵铮，低调沉默的封魂……都不见了。
  只剩下废墟。
  这里就像一个荒城古村，空荡荡，没有生气。
  除了草木，这里面活着的生灵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或许那个手串启动的祭坛，是逆转的法阵，上神都能够点化自己的净土，大概法阵逆转将密江法门里的生灵都转移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帝君大人微微蹙着眉头。
  “师尊，连您也不知道上古神巫的情况吗？”
  “他们既然是上古时代的人物，何止几千年？真要抹去自己的痕迹，并不难……他们或许早已预见了子民遗族迟早有一日会为世所迫……留下后手并不稀奇。”
  为世所迫吗……
  我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山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这里有人、有动物、有烟火。
  现在只有一片沉寂。
  就连平时穿林而过的风声都消失了。
  我去过了我和沐挽辰第一次亲密接触的那个地点，那天河倒悬、湖泊璀璨的秘境只剩连绵的山峦，树木萧瑟，飞鸟不见。
  什么都没有了。
  在我脑海中叹息说出“三千年婆娑梦幻，终一日溯本归源”的那个声音，也没有再给我启示。
  好像记忆被抽走了，那些见过很多次的场景都不见了。
  若不是破损的巫王山城还是被层叠的藤蔓包裹，我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天边的黑云散去，冬日的天空依然那么阴霾。
  晨光也看不到，只能见到天色泛起鱼肚白。
  “小殷珞，听话啦……别再走了。”小师娘拉着我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