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当名媛_分卷阅读_12
作者:
焦尾琴鸣 更新:2020-07-29 09:14 字数:6200
这是顾舒窈第一次见殷军长,只见他带着一副有金属边框的眼镜,从衣着打扮到谈吐举止都颇有一番儒将风范。
殷军长拍了拍殷鹤成的手臂,又看了看顾舒窈,道:“雁亭,顾小姐,明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呀!”
顾舒窈低头不做声,殷鹤成搭在她腰上的手稍稍动了动,对殷军长笑道:“叔父既然这样说了,看来厚礼是已经备好了的。”
殷军长也笑了:“那当然,叔父还能少了你的?”说着,抬了抬头,“对了,田中君已经到了,他一直在等你呢。”
殷鹤成笑了笑,揽着顾舒窈往洋楼里走,“先进去了。”
田中君?顾舒窈记得她之前看报纸,日本新任的首相就叫田中相本,这位值得殷军长特意提起的田中君又与日本那位首相有什么关系呢?
殷鹤成一走,之前那些将领也随他进去了。因为才六点多钟,所以先是晚宴再是酒会。
殷公馆灯火通明,侍从在前面带路,一般的夫人太太都是挽着丈夫的手臂,可顾舒窈不愿挽他。殷鹤成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仍揽着她往里走。
在一处过道转角的地方,他突然低过头,在她耳边轻语:“你不想去上学了么?”
上学?顾舒窈微微一愣,抬头去看他,可他看着前方,像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依旧面色如常地往前走。
顾舒窈难以置信,又怕他日后食言,抬起头直接问他:“殷鹤成,你把话说明白。”
他想了想,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她,“不要求你如何出众,只要你能得体。你能不能去上学,看你今晚的表现。”
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峰回路转?可他偏偏又是在威胁她,还是一种高高在上主宰她命运的语气。不过是一场酒会,她从未想过用这去要挟他,而如今却是他向她开的口。他既然这样说了,其实是已经答应了,她虽然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主意,但是她分得清轻重利害,没有必要在这个关头再去与他计较。
顾舒窈见他已微微弯着臂,挽上他的手臂故作亲昵,可语气却很刻意,“雁亭,走呀。”
他皱了皱眉,这是那件事之后她第一次唤他雁亭。也怪,同他亲近的人都唤他雁亭,可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奇怪得很,似乎还带了些讽刺,还不如叫他殷鹤成。可他并不觉得生气。
待宴会开始,顾舒窈才意识到这其实是给那位田中君的接风宴。他们口中的田中君叫作田中林野,是日本首相田中相本的长子,殷鹤成是他父亲的学生,因此与他交情不错。
晚宴吃的是西餐,用的是刀叉,那几位夫人还刻意去看顾舒窈,想着她如今不过是表面功夫,没成想她刀叉用起来并不赖。
晚宴之后是酒会,在殷公馆的二楼。舞池装的是玻璃地板,玻璃下放着彩灯,能用灯光做出各种图案来,梦幻极了。到了舞厅后,殷鹤成让顾舒窈跟田中君打招呼,因为历史原因,她对这个年代的日本军官没什么好感,只稍稍点了点头,殷鹤成倒也没管她。
之后,殷鹤成与田中林野在一旁用日语交谈,以为她不懂日语也没有回避她。顾舒窈刻意坐过去留心他们在说些什么。一旁乐队在演奏,有人在舞池里跳舞,因此顾舒窈只听到个大概。他们谈似乎的是殷鹤成在日本的一些往事,叙旧一般聊了很多。其中还提到这样一件事情,好像说几年前,殷鹤成在军事学院的一次演习中救过他的恩师田中相本一次,所以田中一家一直很感谢他。除此之外,田中林野还说他准备来盛州小住一段时间。
正坐在那听着,突然有人朝她伸手,“顾小姐,介意和我跳支舞么?”
那人眼底有浅浅的笑意,隐约让人觉得看不透。那人本以为她回绝他,或者至少要看一眼殷鹤成的脸色,没想到她看了他一眼后,落落大方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她才不是谁的附属品,并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先是跳的华尔兹,那男人似乎还刻意去照顾她,不料不一会儿乐队曲风一转,变成了探戈,她比他还先适应过来,竟带着他先走了两步,那男人突然笑着抬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顾舒窈并不理会他的诧异,因为两个礼仪教师确实教了她这两种舞,虽然换作曾经的顾小姐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但顾舒窈不同,而且她也不是很顾忌她与原先顾小姐的区别。天赋这种事情太难说清,只要她看上去能自圆其说,便不用再藏拙。她想去学校,也是这个道理。
他们跳舞的时候,殷鹤成还在和田中林野说话,突然听见舞池那边有掌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竟看见顾舒窈在与任子延跳舞。田中林野正与他谈话,看见殷鹤成久久没有说话,才发现他在出神。
一舞作罢,任子延带着顾舒窈往舞池外走,突然道:“顾小姐几个月不见,不想舞跳得这般好。”
顾舒窈看了一眼任子延,并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直截了当道:“先生你记错了,我们以前并没有见过。”她虽然不认识他,但她能察觉出眼前这个人是在套她的话。
任子延还想说什么,殷鹤成却走过来,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直接领着顾舒窈去一旁的座位上休息了。任子延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又另外邀了几位太太去跳舞了。
酒会一直到十一点钟才结束,殷鹤成嫌时间太晚,没有让司机回帅府,而是去了他的麓林官邸。麓林官邸离殷军长的公馆很近,这是顾舒窈第一次去那,以前的顾小姐也没有去过。
麓林官邸虽不如帅府恢弘,但也戒备森严。汽车在官邸大门的岗哨前稍稍停车,岗哨看清是殷鹤成的汽车后,敬了一个礼,连忙将汽车放行。
麓林官邸也是中西合璧式的风格,既有西式的洋房,洋房周围又点缀有中式的亭台。
顾舒窈跟着殷鹤成走进洋房,穿过走廊,左侧便是一间会客室,墙上挂着殷司令的油画。这里原是殷司令在行辕时的住处,殷司令中风后,军中事务大多交给殷鹤成打理,麓林官邸也便由他住着了。
殷鹤成喝了些酒,佣人过来给他端了一杯蜂蜜水,然后又给顾舒窈端了茶点过来。那佣人应该不认得顾舒窈,没有唤她,只说了声,“小姐,慢用。”,说完便退出去了。
殷鹤成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双腿相叠搭在茶几上,看上去有些疲惫。顾舒窈站在客厅的窗台边,从那望去,可以看到洋楼后面的假山池塘。站了一会儿,有风徐徐吹来,吹得她有些冷。她关上窗转过身去,却发现他正在盯着她看。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他想了想,“我应该是喝多了。”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官邸卧室多得是,你想睡哪就睡哪,以后你去燕华教会中学读书,也可以住这里。”
第21章 永平百货
顾舒窈在公馆过了一夜,她的卧室在殷鹤成旁边,比在帅府与他同住一室要舒坦得多。想必殷鹤成也是,谁会喜欢睡沙发呢?
他昨晚答应了让她上学,可那也是他喝醉了说的话,顾舒窈担心他不认账。可当顾舒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殷鹤成早就已经去北营行辕了。
佣人做好早餐端过来,是西式的,有吐司、煎蛋、水果和酸奶。昨晚给她端茶的佣人不知是从哪知道了她的身份,早上再开口唤她时已经冠了姓氏,叫她“顾小姐”了。
她与殷鹤成并未成婚,帅府佣人唤她“少奶奶”,是当初老夫人为了稳顾小姐的心特意吩咐的。
而在官邸不一样,这里的佣人并不知道他与殷鹤成的那些事,又看着他们分房睡,因此只叫她“顾小姐”。顾舒窈更喜欢后者。
顾舒窈还记挂着翻译稿未改完,便吩咐侍从官派司机送她回帅府。因为殷鹤成并没有嘱咐过要送顾舒窈回去,侍从官怕少帅那不好交代,稍稍犹豫了下后,才让司机送顾舒窈回去。
顾舒窈一回帅府,颂菊就跟她说有人给她送了东西过来。顾舒窈接过一看,是一个信封。她拆开看,里面居然是一张美国三旗银行的支票,面额是八万。
原来是赌场那陈六将钱退回来了,反正也是他们出千赚来的,顾舒窈理所当然地收下了。
顾舒窈知当务之急是将翻译稿改完并送出去,待颂菊走后,顾舒窈便将门倒锁上了。这次她特地检查了一番,卧室的门锁已换成新的了。上次她在卧室改翻译稿,殷鹤成之所以能突然进来,其实是因为那一次她逼他解除婚约,他摔门而走将锁摔坏了。
离何宗文给她的期限只有两天了,顾舒窈必须抓紧改完并送到布里斯那去。
顾舒窈蹲在地上,将书桌底下藏着的法文册子和笔记本都取出来,起身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总是在衣柜书桌下藏东西,怎么活得像只老鼠一样。
卧室每日都有佣人过来打扫,再这样下去,说不准哪天就被人发现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自己的事业呢?
好在那法文册子只有薄薄一本,从繁体改成简体效率也高,她只花了六七个钟头就写完了。
佣人以为她在睡午觉,没敢打扰她。直到快到用晚饭的点,有人来敲她的门。
然而帅府的厨房是随时开火的,无论她几点钟起厨房都可以单独替她再做一份,所以按理说,她就算睡得再久,佣人也不该来敲她的门打扰她。
莫非是有什么事?顾舒窈走到床边将被子弄乱,佯装迷糊地去开门,居然是五姨太太。
五姨太见她睡眼惺忪,有些不好意思,“听她们说你午觉都没吃就睡了,又到晚饭的点了,我怕你还不起连着一觉睡到晚上去了。”
顾舒窈笑了笑,道:“昨天在酒会上喝了些酒,一直晕晕的。”
五姨太挑眉,好奇问了句:“昨夜都没回来,是歇的官邸那边么?”
顾舒窈点头,五姨太惊讶地“啧”了几声,握着顾舒窈的手背,道:“哎呀,看来雁亭是真的对你上心了,司令当初也就带过夫人去过那边住。”
真是对冤家呀,早晚都要到一起的,当初何必闹出那些事来?父母之言媒妁之言这是天经地义的的事情,千百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到这个年头怎么就不好了呢?瞎折腾一番,倒真可惜了那个孩子。
顾舒窈刚想问五姨太前来是为何事,只见又有佣人捧着衣服进来,有洋装也有旗袍。
五姨太连忙解释:“王经理今天下午又送了些新到的款式过来,我见你没醒,帮你挑了这些留下了。”又低头在顾舒窈耳边轻声道:“雁亭说喜欢你穿这些。”
相比于袄裙,她也更喜欢穿这些。可那句“雁亭说喜欢你穿这个。”让她听着不是滋味。
又不是他穿,要他喜欢做什么?
五姨太许是见着顾舒窈并不是很高兴,有些误会了。转过身又去瞧了瞧那些衣服,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顾舒窈:“舒窈,姨娘挑的这些你都不喜欢么?”
五姨太原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当初老太太见殷司令原配过世后既不续弦也不纳妾,害怕殷家香火不旺,便把房里的人塞给了殷司令。谁知道塞进房里七、八年,肚子里没一点消息。
五姨太因为是丫鬟出身,前几年还小心谨慎,后面渐渐心也就浮了,骨子里越自卑面子上就越心高气傲,最怕府里的丫鬟在背后议论她,也怕别人说她的不是、看不起她。
因此平日喜欢买衣服、买皮鞋、买珠宝翡翠,把自己装扮得珠光宝气的。平日里帅府里花销最大的就是她,好在帅府也不差这些钱。也因为这个,虽然五姨太以前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人,但老夫人却更信赖六姨太了,整个家都交给六姨太管着。
顾舒窈有自己的打算,因着顾小姐以前和五姨太打过交道,顾舒窈也大概了解她的为人与喜好,便道:“姨娘挑的自然是满意的,我只想着老是麻烦姨娘过意不去,哪天也让我陪着姨娘去逛逛百货大楼。”
这几天五姨太给顾舒窈挑衣服挑花了眼,自己早就起了这样的心思,早就约了王经理说要过去一趟。现在有人陪着她正好,六姨太明里暗里总嫌她花销大,拉着这位未过门的少奶奶一起,即使再买多些,六姨太看在人家的面子上,也不好再说她什么了,于是一拍即合:“这样正好,你也可以挑自个儿中意的,就明天上午吧。”
顾舒窈笑着点头,心里暗暗高兴,她终于又有名正言顺出帅府的机会了。
第二天清早,五姨太就让司机送他和顾舒窈去百货大楼了。那是一层六楼的哥特风格建筑,五姨太轻车熟路带着顾舒窈往门口走。
五姨太算是这永平百货最阔绰的金主,也是不敢不卖帅府的面子,王经理亲自到楼下领着她和顾舒窈上去。一上楼,售货小姐已经捧着新到的款式站一排等着了,五姨太拉着顾舒窈坐到皮沙发上,王经理亲自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又指挥着售货小姐端着新货从她们面前一一走过。
看到满意的,五姨太便稍稍动下下巴,模样看上去有些颐指气使,比平日在帅府里神气百倍。
不过这一件衣服里就是好大一笔利润,售货小姐高兴还来不及,谁都不敢和她去计较。
五姨太拉过顾舒窈的手臂,得意洋洋地感叹道:“这才是名媛的做派呢,姨娘是老了,你还年轻,学着些。你若有喜欢的,赶紧挑一件。”
顾舒窈不置可否地一笑,看出五姨太还未尽兴,便借口去洗手间了。售货小姐本来要给顾舒窈带路,顾舒窈笑着推辞了。正好那头五姨太看新货忙的不可开交,那售货小姐便先回去了。
顾舒窈趁她们不注意连忙从一侧偏僻的楼梯下楼,从后门出去,随便找了个拉黄包车的师傅,将用牛皮纸包好的法语书册和笔记本交给师傅,又给了他一块大洋,“请你将这交给苏德西路三百零一号的布鲁斯先生,我已经在这牛皮纸上注明了,你送到后,他还会给你钱的。”
顾舒窈害怕万一遇上了拿钱就走了,因此留了后手,但也不想给布鲁斯添太多麻烦,因此自己付了多的,写明了只要布鲁斯打赏一笔小额的小费即可。
一块大洋对拉黄包车的师傅来说并不是一笔小数,那师傅捡着这样一单生意高兴坏了,连连点头:“放心放心,就算命丢了,也要帮小姐送到!”
顾舒窈见他承诺至此,笑了笑,“这里面的书并不值钱,只是朋友急着要,拜托您了,请务必送到。”
看着黄包车师傅离开,顾舒窈又赶紧回楼上,说不上万无一失,但这是她最后的法子了,两边都不能暴露身份,除了亲自拿给去,挑个陌生人帮忙送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顾舒窈回去时,五姨太已经选好一堆衣服了,许是她看着顾舒窈并没有买什么,全是自己的,担心回去被老夫人数落,又给顾舒窈挑了几样东西。顾舒窈不想再驳她面子,随意看了眼便说好。
打好包后,王经理亲自拎着手提袋送五姨太和顾舒窈出百货大楼。
回到帅府已是十一点多,佣人帮忙拎着一众手提袋跟在后面,顾舒窈扶着五姨太进门,五姨太抱怨:“这才买点东西就十一点钟了,怪不得我最后都快饿了,以后还是让王经理直接送到帅府来就好。”
一进门,佣人接过顾舒窈身上的大衣,她里面穿的是一条淡蓝色长裙,裙边缀着精致的蕾丝。
顾舒窈才走两步,竟看见沙发上坐着戴绮珠,她两腿紧并坐在沙发上,十分优雅,见顾舒窈和五姨太进来,起身喊了声,“五姨太、顾小姐。”
戴绮珠目光扫向顾舒窈时,看着她的这身穿着微微皱了下眉。难怪这顾小姐突然想着要去上学,原来是想着从内到外改变了。只是十七岁才去教会学校念书,也未免太晚了些。
五姨太不太喜欢这位戴小姐,稍稍打了下招呼,就上楼去吩咐佣人拾掇她新买的衣服了。刚走到楼梯上,便看见殷鹤成从楼梯上走下,对她喊了声:“五姨娘。”
戴绮珠回头看了一眼殷鹤成,微笑着对顾舒窈开口:“听少帅说,顾小姐你想去燕华教会中学念书?”
顾舒窈正好想等殷鹤成下来跟他说这件事,索性也在沙发上坐下。
戴绮珠笑道,“真巧,我就是燕华女子教会中学毕业的。”说着,突然“哦”了一声,对顾舒窈说:“对了,顾小姐你知不知道教会学校如果招插班生是要考试英文的。”
戴绮珠正说着话,殷鹤成已经往这边走来。戴绮珠突然挑了挑眉,对着顾舒窈微微一笑,“miss gu,can you speak english?”
戴绮珠这个简单问句故意说的极慢,顾舒窈只觉得好笑,为什么这位戴小姐这么喜欢在她面前讲英文?以前她的同事都不喜欢在她面前说外语,因为她耳朵尖,别人一丁点口音发音问题都听的出来。所以谁都不喜欢在她面前开口,生怕落了个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下场,她倒好。
反正也不是什么长难句,顾舒窈懒得再装模作样,看了一眼戴绮珠,随口道了句:“yes,of course.”然后又用英语问她,“戴小姐,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么?”
顾舒窈注意到戴绮珠皱着眉头面色窘迫,殷鹤成也看了她一眼,眼底居然带了些笑。
顾舒窈讪讪笑了笑:“鹤闻才教的我,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