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蔷薇_分卷阅读_69
作者:小红杏      更新:2020-07-24 11:01      字数:3958
  速度比刚刚快上许多,裹完纱布便收起东西,放回床头的柜子里,起身疾步出了卧室,给他腾出空间。
  人一走,霍崤之便进了洗手间,他呆了很久,待到身体都平息了,才回来帮她拉平整床单被褥,径直出门。
  临近门口,大衣带起的疾风将一页轻飘飘的纸带起,落到霍崤之脚下。
  他停下脚步。
  这是一页手写曲谱,纸页发黄陈旧,可见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抬头便瞧见一个眼熟的箱子,在不远处的保险柜头上敞开着。
  霍崤之记忆力好,略一回忆便记起来,这箱子是乔微离开席家那天带的,她只拿了这个箱子和琴盒。
  他将这一页纸放回了曲谱的最上端,又在一侧瞧见了一沓老照片。
  是乔微小时候的,有她练琴的照片,也有和父亲的合照,也有她们一家三口。
  这是霍崤之第一次在照片中瞧见乔微的父亲,他微蹲着,把手搭在及腰的女儿肩头,五官舒展俊朗,乔微的眉眼里,隐约便带着几分他的影子。
  和女儿在一起,他的神情比书上印刷的那些图片,又多了几分柔和,半点看不出传闻中天才提琴家的孤傲来。
  连乔微的妈妈,笑起来也不似现在这般虚假。他们那时候,仿佛真的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霍崤之把照片一张张往下翻,心想,原来乔微小时候是这样子的。
  喜欢穿红裙子,头发也不似现在这般长,眉梢飞扬,大眼睛黝黑灵动,唇瓣的张扬的笑意,无忧无虑。
  霍崤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理解这个男人了。愿意为她撑起天,撑起地,唯独,不想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换做是他,一定也不忍心,把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告诉女儿,那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只有远远离开她,给她留下希望,无论是思念还是怨恨,至少在她的心目中,自己是活着的,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为她向上的动力。
  第62章 part 62
  g市的地下乐队不少,名气大的却扳着指头都数得过来,自钟声乐队大半成员被帝都来的经纪公司挖走,只剩一个主唱后,乐迷们便显少有地方看演出了。
  本想着乐队恢复元气怎么也要一段时间,谁料,新乐队在中心广场那一晚的亮相,着实惊艳了众人一把,谁也没想到,霍崤之这么快便组齐了新乐队。
  钟与蔷薇,新乐队的名字听上去便年轻的要命,最小的成员徐西卜,甚至还没高中毕业。
  纵然年轻,但拿开来看,队员们倒个个实力不俗。经验和深度确实比老牌乐队欠缺一些,可是摇滚本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条条框框,听众听出共鸣,听得爽快才最重要。
  更遑论乐队如今颜值猛涨,往台上一站,底下那些看脸的女粉们就开始尖叫。
  小年夜之后,大家很快迎来了第二次登台,这一回,乔微总算参与其中。
  节目单除了两首固定曲目,大部分是新歌,第一首便是霍崤之奶奶亲自写的曲子。
  舞台的大荧幕一亮,少部分人注意到作曲的那一行时,都愣住了。
  宋常惠。
  片头一闪而过,有人甚至怀疑自己花了眼睛,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呢?
  没来得及议论,听众很快被舞台轮转的灯光吸引住了。
  当灯光终于定下,站在最前端的,却是他们许久未见的小提琴手,乔微。
  女人闭上眼睛,扬弓,抬手,天籁一般的小提琴solo缓缓倾泻,琴弓划过音弦,如同晨起时,东方升起的第一缕光线,纯净、柔软、圣洁,充满了颗粒感。
  灯光渐亮,观众们也终于瞧清,女人长发随意编成辫子搭在一侧肩膀上,皮夹克,铅笔裤,机车靴。
  个子高挑极瘦,腿很长,妆容偏淡,却更有种天然去雕饰的冷艳。
  曲子是写给她的曲子。旋律感极强,既拥有摇滚的大气,也有赞美诗的优雅、细腻,乔微不止一次思考过,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诠释它,才能拉出它的惊艳感来。
  可乔微渐渐地发现,无论抱着怎样的目的,都显得刻意,反而放开思绪,只要把提琴放在肩胛,拉响第一声,心便会自然而然静下来。
  场上的喧嚣渐渐淡了,霍崤之直到乔微的第一小节结束,才开嗓。他的声音极有辨识力,比起上一次徐西卜的版本,从气息到力度,又更上了不止一重。
  有音乐本真的温暖,又充满了生命的力度,乔微切实地能感觉得到,他进步了许多。
  确实,霍崤之从前玩儿音乐并不在意这些,他更追求技术上的突破和新鲜感,可与乔微在一处久了之后,他忽然觉得一味的炫技很没意思,和乔微的内敛比起来,显得肤浅又浮躁。
  他的女粉丝们可不管这些,好不容易听到霍崤之唱歌,大家只顾着心花怒放。那嗓音沉得极好听,即使隔着麦克风,一开口便仿佛在往耳朵里吹气,撩得人心神荡漾。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登台经验,第二回 大家便放轻松了。
  季圆的即兴如今弹得行云流水,凌霖的鼓棒在指尖翻转,动作率性,节奏极稳。
  徐西卜大概是几人中间最享受观众掌声的临场型选手,呼声越烈,他的水平飙得越高。
  比起第一次,这一回台下的观众更多。霍崤之找的赞助商够大牌儿,音响设备、灯光质量都有明显提升,舞台效果自然更好了。
  偌大的广场,愣是被几人开出了演唱会的味道。
  瞧得先下台来的几支乐队心里不是滋味。
  “几个毛都没长齐小子,也就是脸能看,台底下叫这么大声,这些肤浅的家伙……”有人低嗤。
  “好看的也不止脸,”旁边那人摇头,“刚刚那大屏上作曲人,你看了吗?是宋常惠。”
  “宋常惠?”男人闻言便不敢置信,“不可能吧,人家是古典乐泰斗,那老人家怎么可能写摇滚曲子,是同名吧。”
  “圈子里能写出这种曲子的音乐人有几个?要是同名,我们会不知道?”
  这一句问出口,那不服气的人也沉默了。他忽地想起了从前听过几句的传闻,说钟声主唱是个超级富二代。
  从前他不信,家里有几个子儿倒是有可能,超级富二代实在太夸张了,哪个超级富二代有时间这么玩儿音乐。现在看来,能请动宋常惠写曲子的,怕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公子哥。
  “你抛开成见仔细听听,其实他们有的很多东西,是我们欠缺的。”
  比如蓬勃的朝气,比如一往无前的气概。
  说话的人神情微凝,眼角的纹路已经起皱。他的乐队是七八年前和几个业余的朋友一块组的,跌跌撞撞走到今天,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老了。
  台上的那支乐队,大半大抵都是科班出来的,节奏极稳,乐理极扎实,最难能可贵的,那是一支创作型乐队。
  “既然都有这么好的资源了,干嘛不出ep……”男人把视线从舞台上移开,还是觉得有点儿酸。
  “只要他们愿意,那肯定是早晚的事。”
  此刻台上已经唱到了新一首旋律激荡的曲子,台下震天的呼声中,只余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
  当晚的听众们热情高涨得过分,不让下台,乐队只能比原定的曲目又多唱了几首,演出结束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怕乔微感冒,一下台,霍崤之便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唉,我也真羡慕人家有男朋友外套盖的,谁让我男朋友是根大木头呢。”
  季圆余光注意到动静,开口打趣。
  “季圆……”乔微瞪她。
  季圆顿住脚步,负手哼了一声。
  不过这一声可不是哼给乔微听的,她直待走在前面的凌霖折身,准备脱外套,脸上才露出笑意来,小跑上前挽住他的手。
  乔微自住院来,显少有这么晚还没躺上床的时候,下台来便有些精神不济,昏昏欲睡,可脸上带着妆,到底不能睡。
  反正要在休息室等着工作人员搬运乐器,她干脆先到洗手间卸妆洗脸,也算提下精神。
  乔微才出去一刻的功夫,霍崤之也坐不住,屁颠颠跟上去了。
  季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搂着徐西卜叹气,“小卜,你得跟你二哥说说,我们家微微不喜欢痴汉,叫他敛着点儿,这小尾巴真是一分钟都分不开啊。”
  徐西卜虽然总暗搓搓腹诽二哥的暴政,但谁要是看不起二哥,他第一个就不愿意,他气哼哼把肩上的手拍下来。
  “我二哥才不是痴汉,帝都想嫁给他的女人从城东排到城西,再说了,谁说微微姐不喜欢我二哥,我那天还看见——”
  “看见什么?”
  徐西卜脑后一寒,别开头,“哼,偏不告诉你。”
  季圆没听到后半句,心痒难耐,却见徐西卜已经坐到袁律书那端,低头刷起了社交软件。
  到底是半大孩子,徐西卜自从翻身做了乐队的主音吉他手,终于扬眉吐气。认证了个小黄v,每天闲来没事干,就发发排练图片,秀一小段音频,刷刷粉丝们的信仰值。
  今晚演出才结束,他的微博新涨粉丝提示音一直震动个不停。
  这也没办法,他是整个乐队唯一在社交平台认证过的人,大家想要关注乐队动态,就只能关注这小孩儿。
  埋头没一会儿,徐西卜又匆匆从律书那边跑回来,神情兴奋,“季圆姐!有主办方邀请我们乐队参加新年音乐节!”
  从前也不是没有粉丝录过乐队的演出视频上传,可摇滚到底小众,钟声乐队虽然有了些名气,可转发量都不大。
  但这一次,却又有些不同了。
  震撼人心的乐声没有界限。这一次的曲子是古典音乐界泰斗宋老亲自出品,到了这个年纪,她的作品本身便具备了很多深刻的东西,不再流于表面,旋律性强,这让曲子又不至于曲高和寡。
  再者,新乐队本身也充满话题度,俊男美女总叫人多看几眼。
  还有那个超越常规的小提琴手配置,开头一段的solo简直是神来之笔,人间天籁。
  和休息室里兴奋的众人不同,乔微此刻有点心烦。
  洗手间里没有热水,她不常化舞台妆,用平日的化妆水卸了大半天,也没能把眼睛上的假睫毛扯下来。小腹隐隐坠疼,和平日的那种疼不大一样。
  化疗后,乔微的生理期便不大规律了,这一次,是提前来了。
  纵然裹着霍崤之的外套,但手和脸上被水冲得冰凉,还是冷得直哆嗦。
  乔微完全没准备,试着给季圆打了个电话,那边却还是上台前的关机状态。
  她有点儿急了,又怕把霍崤之的外套弄脏,干脆下了蛮力扯,想快些把脸洗干净。
  身边就在这时候,被人递过来一壶热水和毛巾。
  乔微抬头看,是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看她不解,那女生笑起来解释道:“是主唱叫我拿进来的,叫你用热水洗,别感冒。”
  “他在外边儿?”
  “嗯,女洗手间,他不方便进来。”看乔微的眼睫毛撕不掉,女生又主动开口帮忙。
  看乔微答应了,她才抬手,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