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严重！”收银员瞧了林芝一眼，“她说得吓人，其实浓汤宝谁不用？你们自己在家里做饭，有时来不及熬汤，不也一样买浓汤宝煮吗？再说了，有汤宝味道就是鲜，跟平时做菜给味精没啥区别。”
  “可你们店一直标榜都是大骨原汤……”
  “家里用的汤宝跟你们用的不是一回事！这姑娘说了　，你们店用的劣质产品！”有人一指林芝。
  收银员瓜子皮一吐，翻了个白眼，“她说就是真的呀？这么信她，赶紧给照张相回家裱起来，一天三柱香供着去。”
  收银员尖酸刻薄，顶得客人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你们店绝对不是一次两次用浓汤宝了。我朋友几年前过来吃就是这个味，今天过来味道一点都没变，不就证明你们始终如一地用这种比例兑汤头？”林芝挑眉。
  “别的不说，你朋友几年前来吃，今天又过来，这不正说明我们家面味道好吗？谁都知道味精不能多吃，但做菜却天天放，不就是为了那口鲜味？浓汤宝能吃死人吗？你举个例子我看看？又不是我们一家放这东西……”
  收银员伶牙利齿，听得老板恨不得击掌喝彩。
  客人们听了，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也没什么可说的。
  在外头吃东西确实是这样，哪家店不多加些调味的东西，要么闭着眼吃，要么就回家自己煮，那才叫真的放心。
  “你们家的味道非得靠着浓汤宝才能出来？”林芝转头看看墙上贴着的广告词。
  古香古色配图边的广告词里介绍了小碗面的由来，写着几百年前一老汉桥头卖面，煮汤香味远飘十里，引来皇帝尝鲜什么什么的，怎么玄乎怎么吹。
  听刚刚店里几个老客聊起来，说老板自称熬汤法子是百年秘方，看来就是对应这不着边的故事了。
  “老板？你这浓汤宝怕也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吧？”
  众人顺着林芝目光瞧去，听到有人问这话，都笑了起来。
  “我是精艺求精！加了汤宝，肯定味道更好！这也是为顾客口味考虑。”老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林芝指出老板话里漏洞，“如果为了顾客考虑，就该在口味上多下些工夫，而不是靠浓汤宝增鲜。这是很取巧的法子，方便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老板瞪着林芝一脸恼火，“你以为口味是那么好调的吗？”
  “你没花时间去研究材料的配比，怎么能得出最完美的汤头？习惯了用汤宝调味，自己煮汤的手艺都丢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口味难调？”
  “我再差也开了这家店，用得着你一个外行教？你说得这么容易？有本事你来煮？”
  感觉自己赖以为生的手艺被鄙视了，老板气得指着她鼻子吼。
  林芝不防，差点被他戳到，赶紧退了半步。
  看她不接话，老板越发来了精神，骂骂咧咧指天顿地说自己是良心店，加汤宝是为了客人口味，绝对不是图方便省事。
  再有人质疑汤宝损伤身体，老板又扯什么隔壁回春面馆用的淋巴肉打丸子，前头马婆烧饼用的地沟油……
  一番比较下来，他居然还是这条街上最实诚的店了。
  说得没人吭声，老板又调转枪头。
  指着林芝说她外人吐槽内行，居心不良，不是回春面馆请来的黑子就是为了上榜的事心怀不满。
  林芝听得耳朵起茧，看老板没完没了，直接撸了袖子往店后。
  “林芝，你干嘛啊？”朱娟拉了她一把。
  “煮碗面，让他看看我是不是外行。”
  老板以嘴做枪正突突打得起劲，见到一直不声不响地靶子居然往厨房去了，一脸茫然。
  “你干嘛！”收银员快步走出，挡在厨房门口阻止林芝。
  “借厨房煮碗面。朱娟，有零钱吗？帮我十块，算是借材料的钱。”
  朱娟赶紧从钱包里摸了钱往收银台搁。
  “谁让你煮了！不准进去！”收银员横着手，就是不放林芝进厨房。
  “他。”林芝抬手一指。
  大家转头，都望向一脸呆滞的老板。
  “我？”老板眨眼。
  “你不是说有本事我来煮吗？我想了想，煮碗面的本事还是有的。”林芝笑笑。
  虽然饭点已过，但也有零星路人肚子空荡，想找个地方坐坐填塞点什么。
  从外头瞧见这家小碗面店人影晃动，兴冲冲推门进来一瞧，发现靠门这边的桌椅都空着，连收银台都没个人。
  与前头的冷清相比，后头靠楼梯那块人山人海，恨不得叠起罗汉来，上二楼的楼梯一顺站满了人，全够着脖子往下瞧。
  打头进来的客人吸吸鼻子，发现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香味，顿时食欲大增。
  后面几个人也都闻见了，发现味道是从前头传来的，跟着凑到人堆里头，探头探脑往里望。
  “这干嘛呢？”瞧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刚来的人忍不住拍拍前头那个问。
  “煮面。”
  “煮什么面啊？”
  前面人回头，一脸不耐烦，“我怎么知道？站这儿又看不见什么。”
  “那你还看？”
  “香啊！站这儿味浓一点，你站远点试试？”
  本来就是从门口闻见味过来的，站远什么的味新来的还能不知道？
  推门时若隐若现的那股面香，站在这个方位闻起来就更加浓郁了。
  “好像有蛋……”站最外头的客人沉吟片刻，小声说了一句。
  “香菜的味我闻到了！”
  “应该有肉吧？好像闻见肉味了。”
  前头人摇头，“没有。那小姑娘说了，不用店里处理过的材料，肯定不会放叉烧、肉燥子、火腿什么的，免得店主说她取巧。”
  “什么小姑娘？这店的的厨子是个姑娘？”
  “怎么那么多话呢？一会儿人出来就知道了。”前头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最先进店的客人一直站在收银台没动，显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
  闻到香味肚里咕咕直叫，天大的事也得先把东西吃了才有工夫瞧。
  “有人吗？我买吃的！”客人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冲着人堆里喊了两声。
  收银员慌里慌张从人群里挤出来，跑到收银机后头问，“点什么？”
  “鸡蛋面。”
  收银员看了他一眼，“你换个别的吧。”
  “换什么？不换。”客人嗅了嗅，露出满意笑容，“我就喜欢吃清淡一点的，你赶紧给我点个鸡蛋面。”
  “真没有。您看看后面菜单，我们这儿有叉烧面，肉丸面……”收银员指着墙上单子说。
  “不正在煮吗？”客人一脸奇怪，指指厨房位置，“这明明就鸡蛋面的味儿。”
  “那不是我们店的……”
  收银员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支唔半天弄得客人都不耐烦了。
  正想再强调一遍自己就要鸡蛋面，突然挤在前头那堆人群躁动起来，潮水似地往外涌，搞得他措手不及，被挤到了大门口上。
  “干嘛呢？”他推着挤到跟前的两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站稳。
  “面煮出来了！”
  看这两人兴奋跟什么似地，新来的客人踮起脚往里望。
  还说没鸡蛋面，明明就有！
  林芝稳稳端着一个大海碗，穿过人群走到店中央的那张桌子上放下。
  一碗清汤，里头飘着丝丝缕缕雪白面条，面条上卧着两颗溏心蛋，微微颤动的蛋黄上洒了点黑椒，格外显眼。
  蛋边点缀了几片香菜，被滚烫的热汤一激，清香的气息四散而开，冲得人精神一醒。
  “好香啊！”
  “这汤我看着没给什么料，就是加了点盐还加了点胡椒面儿……”
  “鸡精给了点吧？对吧？”
  “嗨！那也叫给？我看她提着鸡精袋子往盘子里抖了两下，从里头拈了三颗出来扔碗里了！就三颗！”
  挤在厨房门口的平头男举起三根手指，表情夸张地比了比，见没看到的那些人都惊讶点头，一脸得意。
  他可是站在最前面，看得一清二楚的！
  “有小碗吗？拿几个出来吧。”林芝转头对老板说。
  老板怔在一边盯着面瞧，听到林芝这话，也意识点点头，回厨房拿了碗才反应过来。
  他凭什么听这小姑娘的啊？
  面煮得香一点又怎么了？
  也不是外头哪个馆里的大师傅，就算是大师傅，至于她说什么自己听什么吗？
  心里虽然这样嘀咕，老板还是把碗拿到到了外头，当着林芝的面猛地顿到桌上，以示自己根本瞧不起她这点不入流的手艺。
  林芝抽出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大碗里的面条各挑出一点，分到四个小碗里头。
  “这都给谁的？我能尝一碗吗？”平头男咽了口口水，试探地问。
  “可以。”林芝点头。
  “我也要！”
  “我也想尝尝！太香了！”
  “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刚刚你明明排我后头的！我在他后面，第二碗得归我！”站在平头男身后的人不服，比手划脚数着顺序。
  “我正好在第四个！”有人一脸喜色地举手。
  站得比较靠后的那些人表情都不太好，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没挤到前面，心有懊恼。
  “要不多分几碗？就是尝尝味，也不图吃饱肚子是不是？”有人跟林芝建议。
  “那怎么行！少吃几根面就算了，鸡蛋怎么分？我是要吃鸡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