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得是合作两个字。
  宋词近两年合作的歌手，都是一线，突然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风萧萧，果然大家更加好奇。一时间评论炸了，对这个风萧萧的各种猜想纷沓而至。
  先前只是猜她是哪家公司的签约新人，现在却开始猜测，是不是有什么背景，不然怎么可能毫无名气就能跟宋词合作。
  萧楚看着这些留言，笑得直打滚，她没有背景，只有背影，而且还挺大一只，毕竟体重一百五。
  到底是十八岁的心理，被人关注，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心情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这一晚，甚至做了一个美梦，是穿越过来后做得最香甜的梦，梦见自己减肥成功，站在了万人舞台上。
  只是这样飘在半空中的好心情，在隔日到了熹微，开始和宋词正式工作后，就被打回地面。
  上午是录伴奏，但录制之前，宋词让萧楚配合着几位专业乐手一起练习，把这首歌最佳状态找出来，等正式录音时更顺畅。
  萧楚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最佳状态，反正宋词让怎么做她就怎么做，然后就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魔鬼制作人。
  她都怀疑宋词的耳朵是经过高科技改造的，因为乐手弹奏乐器的力度和停顿之间的细微差别，他竟然都能分辨得出。而她唱歌时的每个发音和气息上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也都被他轻而易举发现。
  一个上午，虽然伴奏算是成功录制好，但几个乐手都是苦不堪言，离开时个个对萧楚投来同情的目光，因为下午就只剩她一个人正式录音，面对宋魔头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中午宋词这个工作狂继续在录音棚做伴奏的后期，直接让助理点了餐送上来，萧楚默默看了看那满满几个冒着香气的饭盒，决定下楼去餐厅，以免再次遭遇昨天中午那样的酷刑。
  只是，拿了餐才刚刚找到一个空位坐下，还没开吃，对面就坐下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嘉树。
  ……好巧，呵呵！
  萧楚看着他将托盘里的碟子一个一个摆放在桌面上，十分有理由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
  她转头看了下周围的位子，都三三两两坐着人，只能继续坐在原地。
  陆嘉树摆放好餐食，掀起眼皮看向她：“我们公司报销工作餐，你想吃哪个拿走。”
  这么好心？
  萧楚瞥了眼桌面上的一溜美食，坚定地摇摇头：“不用了，我减肥。”
  陆嘉树扯了下嘴角：“现在知道要减肥了，当初就不应该放纵自己变这么胖。”
  萧楚没好气道：“我长胖是因为生病！”
  “生病？”听到这个消息，陆嘉树觉得应该是大快人心的，但不知为何又实在幸灾乐祸不起来，反倒是忍不住问，“什么病？”
  萧楚道：“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陆嘉树噎了下，皱了皱眉头，话锋一转：“录音进度如何？”
  萧楚如实道：“宋总监在做伴奏，下午正式进棚。”
  陆嘉树看着低头喝粥的人，默了片刻问：“你打算做职业歌手……”
  他还没说完，萧楚已经忙不迭打断他的话：“放心，我就录这首歌，没痴心妄和熹微签约。”
  她知道陆嘉树讨厌自己，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是这个人年少时自己曾暗恋过，作为一个尚有自尊心的少女，她当然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绝对没有要抱他大腿的意思。毕竟现在网络发达，她要靠音乐养家糊口不是问题。
  陆嘉树本来那句“作为老同学，我可以帮你”就生生被堵在喉咙里。
  他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想帮助这个女人。
  他沉下脸，开始闷头吃饭。
  宋词说得对，和陆嘉树一起吃饭，果然影响食欲，简直是减肥神器。所以萧楚随便扒完碗里的清粥小菜，道了声“你慢用”，就起身飞快走了。
  坐在原地的陆嘉树，默默看着桌上自己拿的一堆还菜肴，心里顿时有些憋闷。作为一个大公司总裁，他向来不走群众路线，几乎没有来过这个餐厅用餐，因为嫌弃人多嘈杂。这两天简直就是鬼使神差，然后还鬼使神差和萧楚坐一桌，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忽然食欲全无。
  明明已经过去十年，明明这个女人早就面目全非，他为什么还是会不由自主被她牵动。
  当然，萧楚是不知道陆嘉树纠结的心理活动的。今天算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录歌，还是业内金牌制作人操刀，这种机会想想就激动人心，她一门心思想要好好表现，不要拉宋词后腿，哪里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俗话说饱吹饿唱，中午就吃了那么点食物的萧楚，下午进棚的时候，觉得自己状态非常不错，尤其是经过上午的练习，不说一遍过，顶多三遍就能过。这样她就能早点收工回家，好好陪陪自己那便宜儿子。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还怪想他的。
  哎！她这才当了几天妈就已经对这个身份甘之如饴了，真是可怕啊！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宋词作为魔鬼制作人的特质，在这个下午发挥到了极致。其实很多歌手录音，都会用后期修音，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歌手一唱现场就原形毕露。
  偏偏宋词是个完美主义，他要求萧楚录出来的效果没有半点瑕疵。
  但萧楚是人又不是机器，一遍唱下来总还是会有一点点小问题，小的她自己都听不出来的问题，只有经过机器扩大，才勉强听得出来。
  然而这样的问题，在宋词那里是不允许的。
  于是一遍又一遍。
  好在宋词跟程森不一样，基本上等她唱两遍，就放她出来休息一下嗓子。
  不过休息的时候，萧楚也并不好受，因为宋魔头就在旁边嘎哧嘎哧地吃零食，还是巧克力薯片类的，说是吃东西可以减压。
  他有没有减压她不知道，不过自己压力很大就是了，毕竟要用尽全身自制力，才能拒绝他递过来的那些零食。
  这种双重折磨，简直是要了萧楚的小命。
  等到终于达到宋词的标准，天早就黑了。
  萧楚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要不是她对音乐有着常人不及的热爱，只怕这次录音经历，会成为她的阴影。她总算是相信网上所传的某位影星因为与宋词合作后，发誓再也不进录音棚的消息了。
  魔鬼制作人，不负其名。
  而且录完音后，宋词还继续留在录音室，准备熬夜亲自做后期。萧楚对他的敬业深深表示敬佩，然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没办法，想儿子了！
  站在路边，夏季的夜风吹过来，扫去周身的疲惫，萧楚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想到过不了多久，当这首歌上线，自己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歌手了，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人认可，又有多少人会喜欢，她现在已经开始期待，就如同当初期待大学通知书一样。
  只可惜，她都还没来得及参加高考，人生就忽然转了个弯。希望这一次，老天一定要眷顾她，她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蹉跎。
  就这样闭眼发了会儿呆，忽然感觉有车子在面前停下，她以为是出租车，睁开眼一看，却又是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
  陆嘉树将车窗放下来，面无表情道：“送你回去。”
  “不用了。”萧楚忙不迭摇头，她可不想再坐他的车。
  陆嘉树默了片刻：“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关于《风起青萍》的事宜。”陆嘉树说完探过身，将副驾驶车门打开。
  萧楚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坐了进去。
  因为上次的教训，她系上安全带时，还不忘叮嘱：“你别开太快！”
  陆嘉树没出声，只是启动车子，没入夜晚的车河。
  “你说吧！”明明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幻想，但坐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萧楚还是很不自在。
  陆嘉树瞥了她一眼：“游戏下个月上线，主题曲会一起发布，在这之前这首歌不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不然就是违反合同的保密协议，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啊！”
  “也不能给任何人身边的人听！”
  “啊？”萧楚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来。
  陆嘉树眉头微蹙，转头看她一眼：“你不会发给别人听了吧？”
  萧楚：“之前答应赵宜修，录完音给他把小样发过去，让他提前听到。”
  “所以你发给他了？”
  萧楚点头：“你们制作好之后，也是要发给他那边的，我提前给他没有关系吧？”
  刚刚离开录音棚她拷了小样，正好收到赵宜修的信息，就然后直接发给了他。
  陆嘉树道：“这首歌是两家公司合作的商业歌曲，在发布之前，必须都由公司处理，任何个人处理的行为都是违背合同的。”
  “可这首歌是给赵宜修公司做的啊？而且他也不会放在网上发布出去。”
  “你还听不懂么？不管是给谁做的，都必须遵守协议。你这种行为，我们可以要求你赔偿。”
  “不是吧？”萧楚转头看他，想确定他这话有多认真。然而他从来都是那张面瘫脸，实在看不出到个所以然。
  陆嘉树斜她一眼：“你说呢？”
  萧楚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没关系吧！”
  她当然知道保密协议，但赵宜修算是这首歌的甲方，所以她才发给他，换做别人她肯定也不会这么做。
  陆嘉树默了片刻：“这次就算了。”
  萧楚舒了口气：“谢谢啦！”
  陆嘉树：“下不为例。”
  “明白。”萧楚嘿嘿地笑，内心却翻了个白眼，根本就不会有下一次好不好。
  陆嘉树不动声色斜了她一眼，他刚刚其实只是吓唬她，换做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会对自己这番言辞当真，当她显然是当了真。
  他在名利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着绝对的识人能力，看得出她并非装傻充嫩，而是真的天真。
  一个十八岁就道德败坏的心机女人，会在二十八岁变得这么天真？
  陆嘉树有些费解。
  两个人到底也是没什么话说，好在车程不远，不过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这回陆嘉树没飙车，车速平稳不急不慢，乘坐体验还算不错，于是下车后，萧楚也就客客气气地对他道了谢。
  陆嘉树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走进小区后，萧楚才越想越不对劲，干脆拨了赵宜修的电话。
  那头很快传来熟悉的轻快声音：“有事？”
  萧楚想了想，把陆嘉树在车上和她说的告诉了他。
  赵宜修听完哈哈大笑：“原则上在歌曲曝光前，肯定不能发给别人。但我这个甲方并不属于别人啊！实际上我要求去看你们录音都是可以的，也可以随时让熹微把小样给我，因为合不合格最后还是我们说了算，不然我怎么会让你提前发给我？”顿了顿，又接着道，“陆嘉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竟然这么吓唬。不过你也太天真了，这都相信？”
  果然！萧楚气得牙痒痒。
  陆嘉树到底和她什么仇什么怨？
  本来今天是完美的一天，偏偏遇到陆嘉树这么一搅和，虽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但还是有点影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