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两点，叶慈的这场“大戏”才拍摄结束，耿浩不可能再揪着她拍摄别的戏份，也就直接放了人回酒店休息。蒋非和助理把她送到门口，叮嘱她好好睡一觉，也就走了。
  陆川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又有李明宇时刻给他把风，自然知道叶慈什么时候回来。在他在“去看她安慰下”和“别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两种选择纠结的时候，他这边的门直接被敲响了。
  二话没说，直接快速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宛若丢了半条命的女人。在这一刻，陆川只觉得有瞬间自己是忘了呼吸的，心口被揪着，一下又一下地疼。
  因为眼前的叶慈……比他想象的状况要遭太多太多……连头也没有抬，甚至没有注意到男人半裸的状态，叶慈进门后直接把自己埋进了陆川的怀里。
  “陆川，你抱抱我。”哭得太厉害，导致声音跟着沙哑含糊。
  陆川闻言，二话没说，直接将叶慈拦抱起，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女人放在他的腿上，像哄孩子一样把她搂得紧紧的。
  “你跟我说，你不会不要我。”说这话的时候，叶慈明显带着哭腔。
  男人见状，心底微沉。这部戏的剧本他在w市的医院里不知道陪这女人过了多少遍，今天这场戏他不用回忆都能记忆起大概情节和内容，而他……一个拍戏拍了十多年的演员，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叶慈的反常……
  这是入戏太深，还没有走出来的反应。
  没听到陆川的回答，叶慈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脑子里全部是刚刚她哭着喊着求对方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不要这么轻易说分手的情节，一时间现实和剧情变得模糊。
  对感情一向淡然的叶慈，在今天早上才确定自己非陆川不可的心意，接着就拍了这部戏里最让她崩溃的戏份，和当初试镜时的那一场不同，当时韩辰说分手，唐小雨多少是抱着还有希望的幻想的，想着等自己一年复习结束，再见面时韩辰会跟她说当时也是不得已，也是有苦衷……
  可今天这场戏，是在两个人完全没有了任何障碍的情况下，唐小雨亲耳听到了韩辰说出“不喜欢”，看见那双曾经让她着迷得发疯，总是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对她无动于衷。
  再也没有借口开脱，经过今天，唐小雨才知道“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在她和韩辰的这趟爱情轻轨上，韩辰比她先下了车，仅此而已，没有别的隐情……
  拍摄时为了达到耿浩想要的效果，叶慈只能逼着自己一次次地想象着自己就是唐小雨，亦或者说……想象着有一天，陆川也会先离开她。在前几次拍摄时，她不敢有这样的联想，可拍摄一直不过，她只能去逼自己想象，即便这么一想，她就会揪心的疼。
  如果是陆川不要她了呢？也会和韩辰一样，那么轻易地就说不爱了，那么随心地就把她忘掉，开始新的生活么？那她呢？也像唐小雨一样，每天活在陆川的阴影里，一遍遍在没他的日子里温习着他那为数不多的好？
  这种情绪，进去的那一下会很疼，随后就是滔天倒海的恐慌和无助席卷整个心脏，拍摄一遍通过了，可她却出不来了，至少现在还没有出来。
  “你，你别不要我，我在努力变好了……”叶慈边哭边说，这时候的她忽然也有了唐小雨的担忧，没等到陆川的回应，焦急愈演愈烈。
  陆川则是直接将深埋在自己怀里不敢抬头看他的女人硬生生拉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女人微微张开的唇，这一次，他不再像上次那般”谦谦君子“，急切地想要让自己的气息贯穿对方，让他的女人认清，记住。
  陆川强势地敲开了她的牙关，进攻着她的领地，只为了让眼前的女人全身心地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他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她满心满眼的在意，哪怕是她拍摄戏份的醋，川神疯起来也照吃不误。
  叶慈的确，成功被男人拉回了全部心神，第一时间忘记了躲避，被男人顺理成章地攻城略地，陆川步步紧逼，她只能节节败退，唇舌交融，交杂着轻微的水声，又伴随着男人逐渐沉重的呼吸声，而她……紧张得忘记了要呼吸。
  等陆川终于餍足地放开她，叶慈才张着嘴，口鼻两用地疯狂补充着氧气，眼睛里还挂着泪珠，那模样险些萌了川神一脸鼻血……
  半晌后，陆川掰起叶慈的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看清楚，我是谁。”
  视线虽然模糊，脑子也不太灵光，可叶慈觉得自己还没疯，只能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软糯开口：“陆川……”
  “那你看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叶慈顺着视线望了过去，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叶慈，我这辈子，除非眼睛瞎了，心也盲了，否则就不会让你从我这里消失。”陆川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对叶慈的执念，只有疯狂地与日俱增，没有半分消退地迹象。
  叶慈又呆愣了半晌，轻声问道：“就算我怎么作，你也不会不要我么？”
  “小作怡情，大作伤肾……我觉得每个月让你作那么两天还是可以的。”当叶慈开始趁火打劫，川神的智商自然也跟着上线，开什么玩笑？为了哄女人开心就逞一时口快，说出一些让自己吐血一辈子的话？他才不傻好么……
  “那我在你面前，能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么谨慎小心么？可以不动脑子么？”
  “这个可以有，虽然我也没觉得你跟我有多谨慎小心……而且最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点脑子也别动，那样我也累。”
  “陆川？”
  “嗯？”
  “那你能再亲亲我么？像刚才那样的……”
  叶慈睁着哭得水汪汪的兔子眼，被陆川啃得微微发肿的红唇微张，抬着头希冀地望着他，一双小手还无意识地抠着陆川手臂的肌肉。
  陆川见状，只在心底拂过一声低咒——
  卧槽……
  这个媳妇儿，他没辙了。
  第45章
  陆川到剧组的第二天，是他在全剧中唯一一个镜头，也是这部剧最后的一个场景。用叶慈的话来说，明明就只有一分钟不到的画面，还偏偏要搞出一整集的排场。
  考虑到陆川到片场可能引起的骚动，耿浩发出了暂时清场的通知，招致几个演员的纷纷不满——难得亲眼见到川神拍戏，结果就这么被生生剥夺了机会……
  其实几个演员的戏份差不多都快杀青了，目前还有近半个月拍摄日程的只有叶慈一个人，就连男主角刘默然的戏份也在几天后杀青。相处得时间久了，几个人说话也就更加没什么顾忌。陆川和叶慈两个人准备拍摄，四个人就聚到一起边打牌边唠嗑。
  沈曼一脸歆羡：“和川神对戏的机会啊！！！！我要是小慈估计能美到做梦发出姨母笑。”
  “那是你！小慈之前不就和川神搭过戏嘛？这种场面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吧。”周俊楚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牌琢磨，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
  姜迪摇了摇头：“那能一样么？上次是她给陆川当背景板，这次是川神给她当陪衬。”
  刘默然一直没说话，几个人说了一圈儿还没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突兀。沈曼率先开口问道：“刘老师，你脸上挂着一种我老婆被别人抢跑了表情。”
  刘默然没什么表情，不在意地回道：“能抢走的就是我老婆。”
  “哈哈哈哈，说的没错。再说……你在戏里最后还把人家给甩了，不让人另结新欢啊？”周俊楚笑着接腔，其实剧组里大家没事都会开两句玩笑，谁也没有当真，至于刘默然和叶慈到底有没有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老师可能真对叶慈有点好感，只不过那妹子完全没有往这方面考虑的意思。你要说她傻吧？也不是，那么一个头脑清楚，说话进退得宜的人怎么可能会傻？
  可人叶慈就是有本事完全忽略刘默然时不时默默注视的眼光，将两个人之间的点点粉红打得渣都不剩……
  “你们说我们这个剧能红么？”沈曼忽然幽幽开口，声音里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对新人来说，如果参演的作品能成为爆款，那将来的路会顺畅很多。
  一个问题，换来几个人的沉默。什么叫红？以刘默然“自带关注”的属性，这部剧必然能吸引一票粉丝的瞩目；以《十七岁那年没有雪》本身固有的读者基础，这部剧也注定会引来原著党的围观。
  只是热门ip改编影视化，早已不是刚开始时部部爆款的光景。而曼菲……所有人都知道曼老师之前的热门ip影视化成绩不佳，那时候还有当红小花的加持，从曼菲和导演的角度，可以说是选角不当才惨遭滑铁卢。
  可从纯观众和专业人的眼中，不关什么原因，曼菲的小说改编成影视化就是不会太顺。加上这部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男一号刘默然那点影响力了。
  拍摄接近尾声，一些问题也自然会想到。几个人虽然是新人，可也不是第一天演戏，知道戏拍完了，那最后能不能火从“流程”说已经不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了，只是陆川的突然出现和客串，让几个人之前刚刚安定下来的情绪不自觉地跟着骚动。
  ……
  陆川客串的这场戏内容很简单，唐小雨回到b市的三年后，回c城参加孙静婷的婚礼，当年最要好的五个人早已各奔东西，姜迪饰演的刘晓宇和孙静婷在高中时相恋了四年，大学时等了对方四年。唐小雨问他什么时候才会死心，当时的他说大概是等到孙静婷结婚吧……
  如今孙静婷结婚了，男方是工作后认识一年不到的同事，请帖发到了群里，刘晓宇没来，周俊楚和他的关系最好，婚礼的周末请了假，却不是去参加婚礼，而是奔去了刘晓宇工作的h省。
  老家c城离b市最近，唐小雨也没什么推脱的借口，只好赶了回去，遇见了同样在b市没有借口不来的韩辰……
  三年后再相见，唐小雨当下的心境大概就是——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吧……毕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太久了，看着孙静婷穿着美到没朋友的婚纱，对着一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男人笑得灿烂，用她从没有过的温柔轻声说出：“我愿意”，看着同桌而坐，却尴尬无言彼此忽视的韩辰，唐小雨才发现……曾经说好这辈子都要做好朋友的五个人，已经渐渐走散了。
  酒席一结束，唐小雨拒绝了孙静婷留宿一晚的邀约，推说回去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到了酒店门口，就见到了陆川饰演的周牧驱车而来。
  b市和c城开车只有两小时的距离，唐小雨早上赶回来的时候是直接坐的大巴。周牧的出现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当下站在门口愣了半晌，直到周牧打开车门走向她，两手插着兜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然后轻笑开口——
  “傻了？”
  唐小雨当时先是点点头，然后笑了笑，和周牧一起上了车离开。出门送客的孙静婷和韩辰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个人站在门口愣了许久，孙静婷会发愣，是突然有了一种怅然——那个曾经和自己说过“只要有你在，我就敢与全世界为敌”的女孩儿，和她已经不再是可以互相分享秘密的关系了。
  而韩辰……只是看着唐小雨脸上扬起的笑意，脑海中闪过了八年前，他第一次注意到唐小雨，当时她挂在孙静婷的胳膊上，歪着头笑靥如花……
  这场戏陆川饰演的周牧和韩辰以及孙静婷没有任何交流，拍摄时单拍他和叶慈的场景，最后画面则是镜头切换的方式呈现。陆川化好妆，出现在片场的时候。叶慈先是听到了一阵有一阵拼命压抑又显然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顺着大家的视线望过去，不得不说……叶慈特别能理解大家那么大的反应到底是为什么了。陆川这几年的影视作品多以古装剧为主，他的长相也适合古装的或风流倜傥或冷漠高贵打扮。而现代剧……川神这几年接的戏屈指可数，而且就算有，也是那种偏青春阳光风格的。
  而现在，周牧的人物设定就是一个职场精英，他可以说是把唐小雨带入行的老师，书中没有出现他的过多戏份，可唐小雨一直对他心存感谢和尊敬。
  陆川无论是都市剧还是自己平日里的私服着装都是以休闲运动风格为主，如今穿上剪裁合宜的笔挺西装，好身材一览无遗，额前的刘海全部束到了后面，露出如雕刻般的精致五官。
  不同于以往慵懒的帅气，男人此刻给人的感觉是沉稳而内敛的低调。叶慈看到这个形象的“周牧”，脑海中闪过的唯一想法就是——唐小雨放着这样的男人不去追，反而对韩辰念念不忘的话，那怕就是眼瞎了……
  其实韩辰后期的形象也是周牧这一款的。或许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当陆川扮上周牧的造型，刘默然的韩辰就不够看了，不论是从年龄上的成熟感亦或是阅历上的自信度都差了不止一截。
  最tm可怕的是……这样一本正经，英气逼人的陆川站到你面前，还不经意地嘴角带笑……叶慈只觉得——骚气十足。
  耿浩对陆川的形象显然满意到不行，拍着他的肩膀一阵猛夸：“这就是我要的周牧啊，简直跟从书里走出来的一样！曼菲要是看见了肯定得乐坏了。“
  陆川装得人模狗样，笑得很是谦虚：“耿导演谬赞了。”
  叶慈：“……”
  周围工作人员：“啊啊啊！川神好帅啊！而且还好谦虚好低调好不做作啊！”
  ……
  正式开拍后，叶慈立刻收起了内心对陆川的唾弃，尽量表现出唐小雨当下的状态——释然后，心底反而有些空的悲凉。
  此刻的叶慈装扮也和前期不同，蓝校服、马尾辫和清汤挂面的妆容没有了，一身合体的黑白连裤套装，肩上背着ks的斜肩包，脚上踩着一双6cm的高跟凉鞋。脸上的妆容淡雅精致，一对秀气的镶钻蓝色耳钉显示出不俗的品味，齐肩的中长发明显精心打理过，在肩颈处形成优美的弧度。
  周牧坐在车子看看了半晌，不远处站着的是他陪了三年的女人，她那段所谓“刻骨铭心”的初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充满“幼稚和滑稽”的荷尔蒙躁动，时间从来都是治愈“黑历史”最好的良药。
  所以他不急，只等着她一步步从过去走出来。
  就算是这样，看着那个明显失神的女人还是会让他莫名不爽。利落地开门下车，一步步走了过去，直到在她眼前站定，对方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傻了？”周牧的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一句话，成功让原本沉浸在自己“悲伤逆流成河”的中二文艺情绪中的唐小雨回神，后面是她的过去，而眼前的周牧是陪伴在她身边三年的现在和未来。想到这一点，唐小雨扬起了自在的笑意，没有开口。跟着他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里。
  拍这种戏，陆川简直跟玩儿似的。叶慈之前就有过跟陆川搭戏的经验，拍摄起来反而没有什么压力……而且坦白说，她两部戏先后和陆川和刘默然搭档，也逐渐明白了合作演员的重要性。
  不是说刘默然不够好，只是他目前还不能做到向陆川一样，不动声色地将对方带入角色中去，只要一开机，他就是周牧，周牧的眼神，周牧的笑……和叶慈平日接触的陆川没有任何关系。
  耿浩自然很满意，业内都说陆川是最会用眼神演戏的演员，他之前也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次再合作，才发现了这个年轻人几年内的变化，只能说他对角色的拿捏和揣摩都很到位。
  周牧对唐小雨，有对异性的欣赏，也有对后辈的照拂。但不会对她展现出什么柔情似水的凝视，陆川刚刚的眼神中就完全看不见男人对女人的爱意。
  第二场戏是两个人在车里的一番对话，周牧开着车，唐小雨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熟悉中透露着陌生的街道发怔——
  “参加了一场朋友的婚礼，回来就变成你的葬礼了？”周牧轻哂。
  唐小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就是觉得……想起从前，有点遗憾。”
  周牧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他不适合你。”
  “……”
  “所以怎么想也没用。”
  唐小雨停顿半晌，才轻声开口：“我知道……早就知道了。”
  “把你手边的水递给我。”周牧说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