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选择辞去医生一职，我不会介意的。”
  “那你为何一开始又想找一个心理医生？”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有那么一点奢求，自己还能痊愈，并非那么无可救药。
  赫尔曼抱着胸靠在门上，挡住了门上的玻璃，他这个动作无疑阻止了所有想进入这间病房的人。沉默片刻后，他似乎叹了口气：“好，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什么意思？”
  “我不可能丢下你，我不会退缩，而你又不可能丢下表演，这就是一个问题，因为很显然你的症结就是表演。你不可能要求我在不让你放弃演员的同时治好你的病，这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所以你就直接告诉我，莱希特先生，没有伪装，没有欺骗，你只要告诉我你心底的声音，说出你对我这心理医生的要求，拿了你的钱，我自然会为你做到。”
  你就直说吧，西奥，你想要这个医生做什么。
  “我需要，不，我要求你，赫尔曼洛克医生，能将我从每一次的入戏过深中拖出来，让我能继续进入下一个角色之中，我要求你不要再思考着如何让我活着，而是如何让我有更好的表演状态，我要求你隐瞒这一切，起码在我终将步入坟墓的时候，世人只会记得我是一个伟大的表演家，而不是一个自杀的抑郁症患者。”
  西奥罗德抬起头，看向赫尔曼。在他所说的“No more hiding”状态下，西奥罗德的脸上只剩下肃然和冷漠，他那双眼，就像两把利刃，死寂般的深邃之下是毫不留情的冷光，在那一刹那，王者的锋芒毕露。
  这意思，就是让他抛弃医生普济天下拯救苍生的信念，成为一个帮助病人自掘坟墓同流合污的庸医？
  这个疯子。
  “好的，先生。”
  几秒的安静过后，病房里响起了赫尔曼异常干脆的回答。
  赫尔曼起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合上了门。
  不过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却微微扬起了嘴角，慢慢向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并且在路过一个拐角时，目不斜视地轻轻开了口——
  “拿稳了你手里的咖啡，孩子，莱希特先生可是个聪明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依然清晰地传入了躲在拐角处的男人的耳朵里。
  第77章 不上道
  西奥罗德在片场受伤的消息第二天就登上了各娱乐报纸上, 一时间在各影迷间传得沸沸扬扬。虽然官方已经发表声明称，道具的脱落是因为错误地估计了承重问题, 现在已经重新计算好, 并且排除了各种安全隐患，日后一定不会发生其他问题，但依然有激进的影迷打电话投诉到AVH公司表示愤慨。
  这次受伤的是手臂, 下一次呢？伤到脸怎么办？伤到致命处怎么办？为何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没有找替身演员来完成？你们这电影都投资了2700万，难道连几个替身演员都请不起吗？！
  在这件事中西奥罗德的粉丝们反映最为激烈，他的论坛就像是炸开了锅，他们纷纷指责道具组的不负责任，甚至有关心他的热心粉丝, 直接找到了报纸里提到的医院，试图混进去看看西奥罗德伤势如何, 可惜医院方并未透露西奥罗德的病房。
  这其中也有马歇尔的功劳。虽然他无法阻止医院的信息泄露, 因为有太多目击者看到救护车驶入医院，但是他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西奥罗德病房的信息，从媒体到医院方面，而这家医院又这么大, 也不是哪儿都能让影迷们去的，特别是医院方也早有准备, 为了其他病人加大了保安措施, 以至于无论外面多么混乱，西奥罗德的病房风平浪静。
  不过媒体们可是一群热衷于将所有小事炒作成灾难的看热闹群体。报纸上渐渐出现了这一次是西奥罗德受伤，谁能保证下一次不会有其他人, 这剧组看来得大幅度清洗的言论。这言论自然刺激到同剧组其他演员的粉丝，他们纷纷表示了对自家明星的担忧——谁知道下一个受伤的会不会是自己的偶像？
  “如果到澳大利亚后詹妮弗也受伤了，我就和导演拼命！”
  “明明有安全隐患还让演员真身上场，这个导演一定是个狡猾吝啬的犹太人！”
  “理查德还答应了我们准备办一个《洛基现场秀》！AVH你可赔不起！”
  被逼无奈下，剧组不得不又发表了一个申明，表示这一次纯属意外，那一幕本该用不上替身，而《移魂都市》并不涉及危险的打斗场面，演员很安全。在危险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用上替身演员，实际上，剧组里有四位替身演员。
  而西奥罗德本人也站出来替剧组说好话，无论是为了能让拍摄顺利进行，避免《移魂都市》还未上映就给他人留下不好印象，还是为了他和亚历克斯不错的交情，于公于私他都站在了剧组这一边，安抚自己的粉丝，表示自己受伤并不重，这一次意外剧组也真诚地道过谦，虽然大家都不希望看到意外和危险产生，不过那一幕确实没有用上替身的必要，他在剧组呆的挺开心，剧组的人都挺好云云，十足老好人温柔绅士做派。
  见本尊都跳出来为剧组说好话，那些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媒体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你说你这熊孩子怎么这么不上道，你难道就不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趁这机会多敲诈一笔赔偿金吗！白费了他们一片好心！
  媒体们到底是真的好心还是为了报纸热卖这个尚且未知，闹得最凶的西奥罗德粉丝群体见自家偶像都为那“无良”剧组说话，只好闷声不出气。但谁想到这受伤风波还未散去，第三天就有狗仔在《移魂都市》剧组里看到了本该在医院休息的西奥罗德——这个吸血鬼导演，竟然压榨演员，人家上一秒还帮着说好话，下一秒还未养好伤，就被迫继续拍戏！
  果然人善被人欺，这下，可又有好戏看了，希望西奥罗德这小子这次给力一点。
  西奥罗德在医院里呆了两天，就实在忍不住提出了出院申请，并且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坚持回到片场继续拍戏。
  “我只是手臂受伤而已，我还可以活动，并且，我之前受伤的镜头已经被拍摄下来，为了不浪费胶卷，约翰的带伤上阵也在情理之中。《移魂都市》并不是动作片，我不明白区区手臂受伤会对拍摄有何影响，它更能让我入戏。”面对马歇尔的阻拦，西奥罗德无比坦然地看着他。
  “你简直疯了！亚历克斯已经答应了你可以在伤好以后再加入剧组，你又何必……”
  “在伤好以后又化上受伤的妆容继续演戏？何必如此多此一举。”
  西奥罗德的话让马歇尔哑口无言，他想了想，又只能搬出另一个救兵——“那玛姬呢？你觉得当你奶奶知道了你不顾自己的伤继续演戏，她会怎么想？她现在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天天为你担心。”
  果然，当马歇尔搬出玛姬这个名字时，西奥罗德迟疑了。在一开始得知西奥罗德受伤后，玛姬就想到医院来探望他。不想让自己年迈的祖母来回奔波照顾自己，西奥罗德费了好大劲才说服玛姬让她安心呆在家里，他在医院住个两三天，自然会回家。
  但是西奥罗德知道自己这样说只是拖延和安抚而已，就算亚历克斯同意他缺席几天拍摄，西奥罗德也知道自己毕竟是《移魂都市》的男主角，并且贯穿电影始终，除去他，其他演员的镜头又有多少？他呆在家里养病无疑会推迟拍摄进度，这耽误的不仅仅是电影整体的制作宣传上映时间，还是剧组里其他工作人员的时间，毫无疑问他们在之后会加班加点。
  西奥罗德在上个世界便养成的敬业素养让他无法将自己这一个个体，变成耽误整体利益的破坏者，再加上，他真的认为自己的伤并不会妨碍自己的发挥，所以在结束拍摄之前，这家恐怕回不去。
  “玛姬理解表演对于她的孙子来说代表什么。”沉吟片刻后，西奥罗德如此回答，“我会亲自打电话给她。”
  这下，马歇尔彻底无话可说，他只好去乖乖找医生，将西奥罗德手臂上的石膏替换成比较薄的塑料支架，方便西奥罗德在穿上戏服后，不会让那手臂上的伤过于明显。
  就这样，西奥罗德在缺席两天拍摄后，迅速回归剧组。亚历克斯和剧组里的人当然对西奥罗德带伤上阵表示惊讶，但他们也为他的敬业精神表示钦佩，而亚历克斯也不太放心让西奥罗德一归来就拍摄比较激烈的戏份，所以他直接将好几场感情戏提前。
  自从受伤住院，西奥罗德便觉得纳特尔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他比之前沉默几分，也不像第一天进剧组那般浑身大爷般暴躁气场怎么压也压不住，有时候西奥罗德还会见他一个人呆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偏偏他旁敲侧击时，这小子又机灵圆滑得跟个泥鳅，顾左右而言他，并且有好几次，西奥罗德见他快要破口大骂或者挥舞拳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又默默撇撇嘴，冷哼一声止住了自己揍人的欲望。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从哪了解到所谓助理应该做的事，时不时地给西奥罗德递瓶水，每天背着个大包里面装的全部都是西奥罗德喜欢吃的零食，天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弄得西奥罗德一点也不习惯。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条除了西奥罗德以外见谁咬谁对谁都没好脸色看的疯狗的话，那么此刻的纳特尔更像是在自顾生闷气却不好意思当着主人面发火的傲娇犬。
  西奥罗德想了想，认为这孩子依然在自责，这个自尊心和保护欲都极强的家伙似乎将西奥罗德受伤的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古怪。
  端茶送水之类的活儿虽然也得由助理包干，然而西奥罗德并不认为这是纳特尔应该做的事，他不是一个喜欢伺候人的孩子，这不是他的性格，在西奥罗德为他设想的工作范畴中，纳特尔这种性格的助理更应该侧重于明星的大局安排以及安保方向，而不是保姆方向。
  所以，在回归剧组的一天后，等待拍摄下一幕镜头的西奥罗德看着捧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饭盒，将盒子里切好的水果递到他面前的纳特尔，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方还生怕他用手不方便打算亲自喂他呢。
  “纳特尔，你不必如此。”他主动接过饭盒，将之放在双腿上，看着连水果叉都准备好的水果沙拉，用左手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苹果，“我是说，你不必……这样对我，我这不还好着嘛，你这几天的态度差点让我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住口！”听到“不治之症”这个词，纳特尔就像被戳中了要害一般瞬间提高音量。西奥罗德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想也许是自己这一次受伤真的吓到了这孩子，所以才让他变得如此容易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