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韩靖顿了顿，将手中的一根小草用绳子系好塞入一个手指粗细小瓶里：“翻翻昆仑的历史，你就会知道，原本昆仑要求很多场所需要实体货币，不接受虚拟货币。比如说购买昆仑自产的道具，昆仑给出任务，试炼机会等等。联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开始做出了自己的体系，由联盟来提供联盟任务，这与试炼任务截然不同，不过并不需要实体货币购买，而且将会给予参与者优厚的报酬。联盟将联盟任务定在外部世界，这样一来昆仑也就无法干涉和阻止。我估摸，联盟也有利用联盟任务来提醒那些新人，昆仑并不意味着造物神，外面还有一个更加广阔的宇宙，这是避免被昆仑过度洗脑，对它进行神化崇拜。”
  梁左这才明白，原来联盟任务和试炼任务的不同背后还有这一层面上的博弈。
  “联盟任务只是一个开端，十二战队在这次角力上站在了联盟这一边，所以昆仑这次无法再利用战队制衡联盟，联盟和十二战队联系到了蓬莱的执剑人，开通了两道来去的通道，也就是后来的地藏车和黄泉车，从原本昆仑内部封闭的状态开启了一条对外贸易线……”
  按照李慕染所说，那时候为了抵制昆仑强行使用实体货币的威胁，联盟一方面不断以“两会一府”形式进行修正协议，掣肘原本昆仑实体货币计划，另一方面他们与十二战队一起正式承认了外部蓬莱诸多组织的“域外”身份。相互之间进行研究学术交流，商贸，甚至是互相排遣人交流学习，那时候传言说十二战队要搬出昆仑，进驻蓬莱。
  后来却因为进入第二个时代“黑暗纪元”，与以太帝国遭遇战第一次爆发，炼狱战场上尸骨累累，勉强阻挡了强悍的以太人。
  昆仑一方元气大伤。
  这时候联盟也好昆仑也好都明白，强敌在侧已经容不得内部再有过度纷争，因而双方多次协商表决之后得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关于实体与虚拟货币第五次决议》：实体货币与虚拟货币并行，实体货币作为刚加入昆仑的新人指定兑换交易使用，让他们更容易融入昆仑之中。
  在这个决议中，昆仑给出了强制性措施，每一栋“新人楼”都不允许有虚拟货币交易的影子。
  看似让步，实则昆仑谋划深远，当时昆仑世界内部炼气士也好修仙者也好，几乎大多数是在昆仑被开启之前联盟的追随者。换句话说，他们是旧时代的人物，是“前朝”子民，要纠正他们的习惯和意识太困难。那么就从新一代人动手，不断从外部进入昆仑之中的新鲜血液都按照昆仑要求和鼓励的那样，通过吞服“具有能量”的货币迅速提升自我。
  他们沉迷于此，直到最终lv10满级，身体里已经被昆仑打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也有一部分人敏锐发现了其中可能存在隐患，强制性控制自己不去按照既定流程走，一部分在异兽攻击之下身死，一部分艰难活了下来。
  这也是在昆仑计划之中，只要它能够保证大部分人都吞服了货币就够了。
  “那些锁链螺旋我试过多次，根本无法清除，而且会造成眩晕，短暂失忆，甚至是精神失常等等症状。”韩靖从蹲下的姿势变成站立，稍微揉了揉肩部：“在深处，锁链螺旋已经探入了精神中枢内部，目前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去除。你明白吗？就像是在你脑子里安置了一块‘芯片’，它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启动，也可能一下子就爆炸。所以这才是修仙者为什么要找很少服用货币，甚至是从未吞服过的为佳，因为修仙者原本就是要成为超脱于昆仑的‘仙’，这是他们的目标。像你这样的我也取样过，锁链螺旋并不深入，是有办法清除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重复试验。”
  梁左听得有些感动。
  当初正是在韩靖极力劝阻下，自己才没有一口气服用硬币直到lv10，他的远见的确是有效的，同时他又为韩靖自身的情况而担忧。
  “之所以我要来黑海，就是因为货币和黑海有着一个相同之处，上瘾。”
  韩靖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脑子里有一颗“昆仑炸弹”，在前面继续走着。
  “雾中灵怪蛊惑来到废弃区的人进入黑海，变成沉尸，从而利用尸体提供和收集能量，被黑海诅咒的人，也就是黑雨或者其他方式，让人体陷入一种‘毒瘾’状态，你不觉得这和昆仑利用货币的路子很像吗？”
  梁左想想还真是。
  同样是利用引诱和蛊惑，最后让你无法忍受，主动尝试，直到局势无法再逆转。
  服用货币到lv10的人固然短时间内极大增强，却也失去了一部分的“自由”，随时可能被昆仑监控。
  遭到“黑海诅咒”的人，会下意识靠近黑海被其散发出的神秘力量吸引，这渴求会随着诅咒日益扩散而越来越严重，最终跳入黑海，变成海底尸群之一。
  “我要做的，就是尝试找出他们之间可能的联系。”
  韩靖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里充满神采。
  与韩少爷日益相处，梁左已经明白，对韩靖来说，胜利这样的词是无法打动他的，他最渴求的是秘密。洞察更多的信息，收集更多的资料，将原本盖上面纱的容貌一点点还原，在这个过程中，他处于一种奇妙的享受状态。
  他要的不是真相。
  而是破除对方设计出的障碍物。
  这才是韩少爷最有兴趣的部分。
  就在这时，梁左受到了一条推送消息。
  “第一战，寒潭被流浪者战败。”
  第478章 渡鸦的难题
  流浪者与麒麟对战时梁左是登场的，还和老队友山德鲁激战一场，最终不敌被干掉。可从个人感觉来说，梁左并没有觉得流浪者有寒潭那种“气势如虹”的感觉，至少他个人觉得，麒麟是有机会赢流浪者战队的。没想到关键决赛环节，他们直接给寒潭来了个下马威。
  摇摇头，将这个消息抛出脑后。
  最终结果还没定论。
  为了公平，决赛是采用的三战两胜制，力争让最强的队伍能够脱颖而出，减少变数。
  在“货币战争”与“黑海诅咒”面前，这一战对梁左的吸引力也就变得极为有限。
  “可以联系渡鸦了。”
  韩靖招呼了他一声。
  梁左通过私人频道联系对方——之前渡鸦给他和韩靖打开过权限和地址。
  大概十几秒后，渡鸦的声音传来。
  “到了吗？你们大概在什么地方？是才进入，还是已经在里头了？我来门口接你们吗？”
  可能由于上次用“美人恩”帮助过那个小孩，渡鸦对梁左很热忱。
  “这样，你们去找特别高的古堡，至少要有三十米高，旧一点的最好，找到之后再联系我，描述它的样子。”
  根据他的指示，俩人开始朝四周望去。
  还真找到了一栋古堡。
  走了很久才到它面前，一路上雾中的黑衣剑士倒是和俩人相安无事，只是在默默巡逻，梁左俩人避开了他们行走的路线。
  古堡高度大约四十米，由三栋并列在一起的塔尖组成，远远看起来就像是巨型鸭掌。
  中间的塔尖最为雄壮，应该是主堡，从下往上望去，只看到顶部呈椭圆圆锥状，那里有一面巨大的摆钟，钟面看不清晰，下面有一根黄铜色钟锤，保持静止的姿态。主堡的整个外部墙壁上每隔四米左右就有一扇窗户，以此往上，排列整齐，只是窗户此时都是紧闭姿态，看不到里头的场景。下面的入口是一个铁栅栏，外里的木门微微拉开一道缝隙，从里头传出亮光来。
  两旁的附堡则是呈现出类似于箭塔的造型，方形，上头还有类似于箭垛和瞭望孔的构建，如同两名卫士拱卫着中间的主堡。
  走到门口梁左才注意到这栋城堡其实已经极为老迈了，墙体上有多处裂纹，有几个地方已经崩裂开来，就连原本的铁栅栏也锈蚀成洋红色，上面也缺了几个角，轻轻一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听了梁左的描述，那头渡鸦立刻回话：“看来你们到了钟楼，还好。那里相对比较安全，是以前我们曾经住过的一个聚居地，你们进去之后只要不上楼就没问题，在它的大厅里等我，我马上来。”
  渡鸦理了理衣衫，叮嘱身旁的两个孩子：“我去接两个朋友，你们看住小三，懂了吗？小三哪去了！”
  两个孩子都是一脸茫然。
  渡鸦急得要抓狂。
  他化作渡鸦飞向天空，立刻捕获到小三去向，被诅咒印记弄得迷迷糊糊的孩子冲着黑海一路跑去。
  渡鸦只得赶紧飞了过去。
  侧身从古堡微开的大门进入，梁左一眼就触到穹顶上极为奢华的水晶灯，它如同是一面倾泻而下的瀑布，一层一层，如同在天花板上画着一个个圆，上面挂满了水晶球，在晶体折射的灯光之下，周围的光线强弱不断轻微变化着，配合上墙壁上各种巨大人物壁画，充满一种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味道。
  大厅里的结构十分简单，除去顶部水晶灯，下面是圆形彩砖地板，墙壁主色调是乳白色，一面又一面壁画紧紧相依，上面有猫，有鸟，有人，也有一些奇特的怪兽。
  其中有个怪兽就让梁左很有兴趣。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小老鼠的动物，不过它尖锐的牙齿露出来，背脊上还有倒刺，尾巴却很短，耳朵很大，表情是一种故作凶恶的姿态。
  老鼠怪的眼睛会动。
  梁左往左，它的眼睛看向左边，梁左往右，老鼠怪看到右边，梁左忍不住用手指戳它眼睛，它闭上眼。
  这时候突然梁左胸口的猫头黑仔化作一团粘稠墨汁，喷在这幅壁画上，梁左废了一会儿工夫才将它扯下来，扭头看了看，韩少爷还趴在地上研究地上的地板，还好没发现……
  回头一看，梁左大吃一惊。
  壁画上的老鼠已经不见了！
  我去你大爷的，黑仔，把老鼠吐出来！
  梁左恶狠狠对它喊。
  “已经吃了，消化完了。”
  黑仔不好意思地说。
  “……”
  “对不起，一个没忍住，因为它的味道太美了，而且很有营养，所以就吃掉了。”
  什么鬼理由。
  梁左怒斥：“还懂不懂规矩？嗯？给你点吃的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做？有奶就是娘吗！”
  黑仔说：“是啊是啊，你是我爹啊……”
  慢着，怎么多出一个儿子来了！
  从有为青年到单身爸爸，这个方向可不太好。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墙上的老鼠呢？”
  韩靖果然发现了端倪。
  梁左掩饰道：“多半老鼠怪发现自己被识破，逃走了……”
  “不是被你的夜魂吃掉的吗？”
  韩靖冷漠地看着他胸口，黑仔还很配合地打了个饱嗝。
  “说来听听，那是什么。”
  其实黑仔也不太清楚，只是它感应到一股强烈的吞食欲望，一钻出来就发现墙壁上的东西具有美味，于是就扑了上去。最奇怪的是对方根本不反抗，傻傻被它吃掉，就像是一个被控制的木偶。然而，老鼠怪的的确确也是夜魂，只是形态不像是普通夜魂那样，而且似乎无法移动自己。
  “让你的黑仔看看其他壁画。”
  韩靖说。
  在梁左的督促下，黑仔开始用她的触须在壁画上来回探索，得到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其中一部分壁画是如同老鼠怪一样失去行动能力的夜魂，另一部分似乎是死掉的夜魂，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它们躯体和内部结构保留了下来，只是失去了生命力和活性，就像是……
  “标本。”
  韩靖眯起眼睛，扫视着四周布满墙壁的壁画：“夜魂标本，是某个人做的展览馆。”
  胆大如梁左也不由心里有些发毛，谁会这么变态，把夜魂做成壁画标本？仅仅是因为特殊的猎奇审美吗？
  “进来时我就发现了，这座城堡的大厅设计是给很多人进入的，从大门宽度到里头的高度，再到壁画，地上的地板你没有注意到，彩色地板配合上面的灯光会产生一种奇特的炫光，你所看到的光线变化就是这么来的，这样的构造一般是用于舞会，而墙壁上的壁画，也是用来给他人展览的。种种线索都说明，这里是一个主人家用来邀请外人的宴会大堂。”
  韩靖抬起头，看向那道宽敞往上、在台阶处分成两道阶梯再次往上的三叉状楼梯，在楼梯后面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东西呢？
  梁左赶紧提醒：“渡鸦可是说了，不要上楼。别乱来。”
  “我并不是要上楼……你看前面的楼梯是不是和进来时有些不一样？”
  韩靖指向前方楼梯处。
  梁左仔细看了看，还真是这样。他记忆力极强，进来之后虽然重点不在楼梯处，可大脑依旧清楚记忆了原本的影像。回忆起来，进来时和眼前的楼梯有着两个不同，一是楼梯的阶梯数之前是十五级，现在变成了十三级，二是楼梯后面的角度似乎有些不对。
  他慢慢走过去，扭头看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