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礼貌地听他说完一整通话，这才客客气气回了句抱歉。
  其实比起其他草台班子，正信勉强还算有一定存在感，手上也做出过几部收视不错的上星剧，前一姐也曾大红大火过，可惜掌权人目光短浅，手段又软弱，对内压榨，对外怂包，最后能留住的都是些万年难红的小透明。
  也不知怎么就打上她的主意了。
  次日是周樱正式上工的第一天。
  虽然身份变了，但她现在能做的和前些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叶梨生活上万事不用她操心，她仍旧只需在片场拎个衣服，递个水什么的。
  刚找到心仪工作，一腔热血正愁没处使呢的周樱只好默默叹了口气。
  她看着不远处，已经就好位的程淮安和叶梨，忽然又生出了点豪情来——
  这可是她程哥的剧呀，况且叶梨姐演技又那么好，万万没有不火的道理，到时候她估计就要边哭唧唧忙成狗，边怀念现在这种只要递递水的清闲日子了。
  “好，现场安静，预备，action——”
  江湖中，瞬息风云万变。
  容少渊万万没想到，自己没能等到大怒的家长前来抓他回家，却先等来了一个噩耗。
  三日前，魔教左护法闻人翎带人袭击归元山庄，一庄上下百余人，除了外出的大公子容飞舟外，无一人生还。
  他不过出来数十日，天下第一庄便就此湮灭，不复存在。
  容少渊看着前来报信的叶舞和她身后一群正派人士，目光有些怔然，他笑了笑，说出口的话却轻飘飘的，像是找不到着落点似的：“叶表妹，你别开玩笑了。”
  叶舞双眼通红，却是直直盯着容少渊身边的闻人妙，一字一句道，“闻人翎杀我姑父一家百余口人，我青炎派同魔教势不两立，今日就先拿你的命来祭我姑姑姑父在天之灵。”
  旁边这个傻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这个消息，而且她娘怎么会……提前动手，闻人妙心里愁肠百结，面上却丝毫不显，袖子一扬，纤白细嫩的手指上便已多了几个落花镖，她冷笑道：“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
  叶舞狠狠跺了跺脚：“少渊哥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放开那个妖女的手！”
  说着又转头看向身后那群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小……小师妹，她……她手上拿的可是落花镖啊。”身后有个青炎派弟子弱弱道。
  叶舞气急：“落花镖怎么了，我青炎派怎么出了你们这群贪生怕死之徒。”
  那个弟子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道：“落花镖出手必见血，从来都例无虚发，你不怕，你倒是先往前冲啊。”
  “他们应该不是怕死，大概是……舍不得杀我。”闻人妙轻笑一声，却是看向方才说话的青炎派弟子，“你说是不是呀？”
  她这么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那个弟子当即傻愣愣道：“是呀。”
  叶舞怒瞪了那个弟子一眼：“妖女，受死吧！”
  闻人妙待要再开口，却发现紧攥在她手上的力度在慢慢松开，她偏头看向容少渊，见他脸上的怔然正慢慢化为痛色，她心里不由暗道一声“糟糕”，右手一扬，落花镖尚未出手，对面叫嚣着要冲上来的青炎派弟子一下全都止住了脚步。
  包括叶舞在内。
  她娘提前出手定然是教中有变故，她这边所有的计划却还没来得及实施，如今只得赌一把了，闻人妙左手一揽容少渊的腰，带着他转了半圈，踮脚凑至他耳边……
  “你不姓容，容经义也不是你爹，少渊哥哥你若是信我的话，十日后，来暗鸦山庄见我。”
  本该烂熟于心的台词却僵在嘴边没能说出口，叶梨微微拉开点距离，这次却是真真正正红了脸。
  不知是不是方才她又用力太过，垫脚的时候程淮安身体仍在往前倾，本该离有一寸距离的嘴，不偏不倚，正好碰上他耳垂。
  一触即分的动作，除了监视器前的严昊外，几乎没几个人发现，严导轻咳一声，当机立断地喊道：“卡——崔亦菡你在发什么呆，就算镜头暂时没带到你，你也不能这么敷衍！”
  强行把喊卡的锅盖到女二头上，严导也不打算承认自己偏心到没边了——那两位哪怕走个神，起码也比没走神的女二强。
  严昊一喊卡，叶梨就松了手，低声道：“抱歉。”
  说完又觉得太过苍白，到底是她占了人家便宜，听说程淮安出道三年，正儿八经的吻戏通通没拍过，最多只能接受借位来装装样子，想来应该是比较介意这方面。
  她脸上愧意太过明显，以至于方才因为自己心（xin）不（yuan）在（yi）焉（ma），这才没控制好前倾力度的程淮安只花了一秒就做出了决定，方才那轻柔的触感像是仍未消除，他忍住想要摸耳垂的冲动，也轻声回道：“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这和严导如出一辙的暗中甩锅的本事也是相当厉害了。
  仍在愧疚的叶梨顿了一秒，又重复道：“抱歉。”
  群戏总是比较麻烦，不是这个出问题，就是那个出差错，拍完这场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新鲜出炉的小助理抱着衣服和水小跑过来的时候，很是兴奋地悄悄问道：“姐，抱我哥的感觉怎么样啊？他平时都舍不得露肉的，他身材好不好，有没有腹肌？”
  叶梨：“……”
  有没有腹肌，她哪里会知道，她只是揽了下腰……吧？
  又过了几天，后续资金终于到位，几个主创开了会议，决定适当拉长一下制作期，再加上本剧戏份最多的两位主演刚好档期又空得很，快愁白了头发的统筹终于重新又获得了喘息机会，不用再往死里挤时间了。
  一起得了空闲的张蓝也终于能够兑现承诺——请叶梨喝酒。
  叶梨名声不显，倒也不用太讲究，随她去了相熟的店里，也没进包厢，就随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只是，还没开始点菜，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叶梨看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自称是孙建义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孙建义倒也不介怀，笑着道：“叶小姐别多想，孙某不可能知道你今日会出来吃饭，更不会知道你要来这家店，能在这相遇当真是缘分，我能否坐下来说一两句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说得也确实有道理，叶梨点点头。
  孙建义在叶梨左手边坐下，也不客套，只是又将那日电话里那一番空谈再度说了一遍，末了又接道：“我难得来趟横店，居然就能碰上叶小姐出来，就冲着这点缘分，也请叶小姐再思量一下孙某的建议如何？”
  说完不待叶梨回答，便起身告辞。
  待他走远了，周樱这才切的一声：“正信low爆了，姐你可别答应他们，宁愿单干都好。”
  张蓝一脸严肃地点头：“正信确实名声不好，你别急，再等等，兴许会有更好的。”
  “大姨，什么更好的？星耀吗？”周樱笑嘻嘻接话。
  张蓝指一下菜单：“先点单，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聊什么工作，叶梨想吃什么随便点，周樱这丫头以后就托你照顾了。”
  叶梨：“是她照顾我才是。”
  酒菜一上桌，张蓝就顾不上客套了，几瓶啤酒全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
  酒量不好偏又嗜酒的张副导最后又是让叶梨和周樱给扶回去的，只是这回倒像是比初见那次醉得更厉害，素日的严肃劲儿全不见了，话说个不停。
  她身体重量大半靠在了叶梨身上，含糊不清地道：“叶梨啊，你……你知道当初是谁推荐你演闻人妙的吗？”
  第十八章
  “是谁？”叶梨闻言脚步一顿，醉鬼张副导却还自顾自往前走，可惜手还让叶梨扶着，不由便是一个踉跄，叶梨和周樱忙又扶稳她。
  两人屏息等着张醉鬼的答复，却只等到了一个轻轻的酒嗝。
  叶梨轻声又追问一句：“张副导，是谁推荐我？”
  和醉鬼聊天约莫是一件无比考验人耐心的事情，张蓝一个问题未答，却是立即又抛出第二个：“叶梨啊，你……嗝……你知道上次是谁让我帮忙点赞的吗？”
  “不是严导吗？”叶梨奇道。
  周樱扶了扶额：“抱歉啊姐，我大姨一沾酒就容易醉，她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张副导：“不能告诉你。”
  叶梨：“……”
  她也是，张副导喝醉了，她把醉话当什么真。
  一路把人送到房间，张蓝犹自在念道：“不能告诉你。”
  周樱一路上也不知扶了多少次额了，她歉然看着叶梨：“姐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
  “老严说……男主演说……不能告诉你。”
  周樱尚未说完的话都僵在嘴里，已经歪在床上的张蓝仍在嘀咕：“不过眼光倒是不错，要不是他不肯松口，老严早就定下白灵了。”
  张蓝说完这句就彻底醉死过去，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骤然安静了下来。
  隔了半晌，周樱这才迟疑道：“我……我大姨说的都是真的吗？那天我发的长微博，确实是我哥最先点的赞，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其他人陆陆续续来点赞。”
  叶梨忽地想起那次去感谢严昊时，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面试”时，他最后也是问过程淮安“有没有话说”后，才定了下来。
  所有疑点一时都串了起来，叶梨心头不由是一片惊涛骇浪，却听周樱那个看戏不怕台高的死丫头顿了顿，又接着道：“姐，要是真的的话，你说……我哥是不是……喜欢你呀？”
  叶梨：“……”
  一句话搅得叶梨彻底心乱如麻。
  回了房间仍是千头万绪，叶梨不自觉打开屏蔽了许久的水果批发铺群，程淮安家几个大粉彼此多少都知道些对方，上次程橙橙转发后，群里这几个姑娘相继也都下场了，虽都不是为了她，叶梨心里也多少存了些感谢。
  也不知是不是巧，几个小姑娘这会儿正兴奋地她们程哥“人品好”这个话题。
  叶梨粗粗瞥了几眼，心里却更是乱成一团了。
  张蓝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到底又为何要帮她？
  心里存了事，晚上自然睡得不安稳，第二天罕见地起晚了。
  周樱上来时，见她还刚洗漱完，也是一脸惊讶，顿了顿，到底还是没继续昨晚“未聊完”的那个话题，转而说了正事：“姐，昨晚我们吃饭的时候被偷拍了。”
  叶梨神色一冷：“怎么回事？”
  周樱把手机递给她，叶梨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是一条微博。
  “胡说娱乐：#叶梨疑似花落正信娱乐#近日‘人气’颇高的影后叶梨昨晚于饭店会见著名经纪人孙建义，照片中，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不知是否是签约在望。”
  叶梨皱起眉。
  周樱继续道：“底下热评都一致叫好，水军买的也太低级了，花生论坛倒是嘲的人居多，不过也不用管，除了糊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1800线，不然没有哪个明星不被嘲的。现在问题是，这偷拍到底是巧合，还是正信娱乐这边干的？”
  叶梨摇摇头，她也有些不解，她们昨天出去吃饭全是一时兴起，会在饭店碰上兴许是巧合，可之后的事情，可就说不定了。
  “他们这是打算干什么？想上天？还是以为这样过了明路，我们就非得签正信不可了？”
  “大概以为过了明路，其他家就不好公然抢人了。”叶梨蹙眉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这个草台班子的套路，“算了，不用管。”
  周樱点点头，又小声嘀咕道：“要签也是签星耀呀，我程哥……”
  叶梨出门的脚步一顿，周樱不料她居然能听到，忙闭了嘴装无辜脸。
  心里头装了一个好大的八卦，还不能聊，真是太苦逼了嘤嘤嘤嘤。
  想了想，遇到助理人生第一个难题的周樱还是多嘴补充了一句：“姐，你放心啊，我不是女友粉，就算我哥真的……那什么……我也坚决站在你这边！”
  叶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