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关爵有些疑惑的蹙了下眉心，放下酒杯：“我听小宇说你跟徐诗滢相处的很好。”
  “那是以前，陆关爵，我不知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我也没办法说出原因。但相信我，徐诗滢真的不适合我哥，她绝对不能跟我哥结婚，我不是在无理取闹，我……能相信你吗？”
  姜禾知乎陆关爵的姓名以示强调，心情有些忐忑，既然陆关爵表明跟徐诗滢的关系清白，又不愿多说，那她就没有立场再去往深了质问。
  可现如今她没有可以求助的人，父母会觉的她恃宠而骄无理取闹，夏琳琳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唯有陆关爵，她只相信陆关爵。但是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陆关爵竟然跟徐诗滢有往来，这样一来她心中不免开始打鼓，时光倒退十年，陆关爵的心智是否沉淀到如十年后那般。
  “我知道了”短暂的沉吟之后，陆关爵看着姜禾，身子微微前倾，双肘抵在桌面上点点头：“虽然小宇那边我不方便过多参与，但你放心，我会尽可能不再跟她来往，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告诉我。”
  姜禾的一颗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可细咂么了一下，总觉的哪里感觉不对，怎么弄的跟自己吃醋撒娇，对方无理由退让似的。
  还没等姜禾咂么出味道来，第一道菜品端了上来，然后侍者又在一旁絮絮叨叨的介绍了半天，结果这茬就被这么揭了过去。
  吃法餐讲究的就是安静优雅，说白了就是慢。由于气氛渲染，两个人的说话声音也不免放低了一些。
  姜禾其实没想让陆关爵难堪，当时想找一个安静的环境吃饭所以下意识定了这里，可后来也发觉自己的疏忽，正式法餐是出了名的讲究，穷毛病多。所以从始至终姜禾都很小心的顾虑着陆关爵，生怕给对方带来不习惯或窘迫。
  但让姜禾没想到的是，陆关爵吃法餐的礼仪很标准，无论是姿势还是刀叉顺序。这让她在放心的同时又觉的很尴尬。
  陆关爵见过的市面应该不必自己少，可在她印象里，这人依旧是那个出身市井的小混混，这种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心态让姜禾有些自责，看陆关爵的目光不免带上了些许歉意。
  “你刚才说有事情跟我谈，就是这个？”陆关爵吃了几口问道。
  姜禾摇摇头，咽下口中的烟熏鲑鱼：“我有一个项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项目？”陆关爵挑眉。
  “你先看看这个。”姜禾从随身的包中取出几张纸递给陆关爵。
  单薄的几页纸在陆关爵手中展开：“离子注入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介绍，粗略描述了一下离子注入机是个什么东西，陆关爵自然看不太懂。
  结果他向姜禾投去疑惑目光的同时，对方也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别看我，我也不懂，不过你应该知道，国家这几年一直在有意扶持高新技术企业。而你手里的这个会将是明后年国家的重点扶持项目，说罢姜禾故作神秘的挑挑眉：“内部消息。”
  除了“内部消息”这个理由，姜禾想不到其它解释能堵住对方接下来的疑问。
  ☆、第 26 章
  “我听我哥说你现在做的是钢材？”姜禾收回陆关爵递过的纸张随手又折回包里。
  陆关爵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有个钢材厂，怎么，你想让我做这个？。”
  姜禾想了想，在心里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考虑过转型吗？这几年经济形势看着确实不错，尤其是钢材更是涨到了二十年不遇的价格。不过物极必反，金融危机这个东西说来就来。我没有别的意思，行业里的情况你肯定比我清楚，我就是觉得急流勇退比较保险。”姜禾说的比较谨慎，她不想让陆关爵觉得她是坐在那里大言不惭。但是两年后全球性的金融危机是肯定的，尤其是钢材会一下子跌到谷底。从现在算起一点点收拢资金转型，两年的缓冲期绰绰有余。
  陆关爵看着姜禾迟迟没说话，他在思量，姜禾今年只有十八岁，无论他对姜禾是哪种感情，在他意识里姜禾始终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对于一个刚刚成年还未步入社会，更不知道商业规则的小姑娘，如今说出的这番言论在没有预知能力的陆关爵眼里确实有些纸上谈兵。毕竟这两年的钢材市场如火如荼情势大好，在这个时候撤资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有一点姜禾的说法跟他不谋而合，那就是转型，并不是因为要规避风险，而是想扩展市场，谁都不嫌钱多烧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姜禾肯跟他说这些，无论是大放厥词还是不懂装懂，至少证明这小丫头是在意他的。只要想到这一点，陆关爵整个人都觉的熨帖的很，看姜禾就越发觉的顺眼可爱。
  “小禾，你的好意我知道，不过公司转型这种事情不是说说就行的，它需要大量的事实考证和数据依据，并且必须有完整的规划方案以及预算才能实施，况且离子注入机这个东西就连你都说不清楚，那我又怎么能贸贸然就去冒这个风险。”
  陆关爵虽然说不上商海沉浮多少年，但至少他是一个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所以就算再稀罕姜禾他也做不出烽火戏诸侯的事情来，公司一大帮人嗷嗷待哺等着呢，他得负责，更何况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尽量把声音放柔和，生怕自己理智的拒绝会伤到姜禾，到时候小丫头又哭又闹的他可招架不住，最终要是头脑一热同意了……这种事情逼急了他不是做不出来。
  没成想姜禾并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外放情绪，而是彻底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这个过程比较漫长，也彻彻底底揪起了陆关爵的心，生怕丫头跟她恼了，逼得他好几次都想直接点头同意了算了，反正不外乎就是钱的事，自己垫呗，买个心上人高兴也不亏。
  直到正菜吃完，送上的蔬菜沙拉吃了一半姜禾才慢悠悠放下刀叉。
  “你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这句话姜禾说的心平气和，也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有些事情她终归想的有些简单了。就算她知道什么赚钱什么不赚钱，若是想劝说别人去实打实的拿钱往里砸，她一来年龄小谁也不会拿她的话当回事，二来更是不懂业内的行情，没理没据的又如何空口白牙让人信服。
  况且现如今陆关爵管理的公司仿佛并不是他自己的，这也是她想让陆关爵有新公司控股权的原因。
  可这话听在陆关爵耳朵里却彻底变了滋味，原本在她心里自己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下好了，生气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陆关爵觉的应该听听，要是自己能承受的了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钱嘛，赔了再赚呗。
  “嗯？”正在考虑怎么让孙继凯他们做一份项目企划案的姜禾被问了个愣怔。
  “我是说你需要我投多少钱？”
  “……”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活动的姜禾闹不明白这陆关爵怎么一阵一阵的，不过对方既然问了那就更好：“目前为止钱不是主要问题，我知道你跟仪达集团有合作，我听说他们在s市那边弄了个实验基地，不过因为项目问题被搁置了，据我所知这个基地他们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也用不上，所以我想请你出面跟他们把这块地租过来。”
  “租？”一听就明白里面门道的陆关爵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我虽然不懂，当年也知道高新实验室这个东西，不是说一年两年能出成绩的。况且仪达集团也只是暂时的项目搁置，如果他们半途要收回实验基地怎么办？这种情况得买才行”
  姜禾不赞同的摇摇头，微微犹豫了一瞬有些欲言又止道：“不到时候，我敢保证五年之内仪达不会用这块地。假如说这五年内如果出现金融危机，我是说如果，进出口贸易和钢材势必会受到影响，进而私人船舶厂能存活几个？像仪达这样靠船舶业生存的又能活几个？就算他们到时候再转型也势必晚了，没有三五年的根本恢复不过来。到那时候，这块地你说值多少钱？”简直给钱就买。
  这是事实，但姜禾却不敢说的言之凿凿。
  陆关爵特别想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对她说小丫头很天真，金融危机让她说的跟打雷下雨一样简单，陆关爵也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可就在他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姜禾郑重却小心翼翼的问：“小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姜禾家里确实背景很深，尤其他大伯，不仅掌控集团话语权，据说更是在上面很有关系，偶尔会透露出些外人所不知的消息也是难免的。
  姜禾犹豫了一下，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却又道：“反正宁可信其有，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先放慢脚步观望一阵子也不会损失什么。”
  陆关爵离的近，自然看到了姜禾轻轻颔首那一下，心中便觉的小孩子家家能这么长篇大论，看来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有了消息能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这让陆关爵心飘飘然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要是让姜宇出面的话，可能连租金都不用交，象征性的给点钱估么着事情就能办成。
  陆关爵自然是出自真心帮助姜禾，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到最后赔的血本无归，凭着姜宇那护犊子的架势，这烂摊子自然有他哥收拾，也赔不到自己头上。
  不过真到那天，这摊子谁抢到还不一定呢，对，就是抢。这种卖苦邀功博同情的好机会，姜宇上赶着，他更不会轻易放过。
  这顿饭总体来说吃的比较顺利，陆关爵不仅答应去跟仪达交涉实验基地的事情，更自掏腰包贴补姜禾，还说会尽量游说祁川，看看能不能以公司投资的名义再拉来一部分资金。
  除了公司投资那部分的收益，从始至终陆关爵没问姜禾要过任何回报，所以导致姜禾都没来得及说出那39%股份的事情，陆关爵就更不知道姜禾所做这一切其实全都为了他。
  陆关爵的事情告一段落，姜禾也觉的自己似乎少了一块心病，原本心情舒畅的她却在刚到家没几天就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徐诗滢竟然回来了。
  也就没两天的功夫，当姜禾跟夏琳琳玩完回家的时候，赫然看见徐诗滢就那么坐在客厅跟她妈妈袁秋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的正欢，他哥则跟个伺候老佛爷的小太监似的，乐呵呵的给这个削个苹果，给那个递杯茶。
  姜禾眼毒，她看到徐诗滢在看向她这边的时候，表情隐隐有些不自然。更是在听他哥说那天姜禾给他打完电话没一会儿徐诗滢的电话就进来了，说她在s市，马上就回a市时，姜禾就知道那天在机场，徐诗滢看见她了。
  姜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算高兴，她只是随口问了句怎么在s市，徐诗滢便啰里啰嗦的解释了一大通。
  意思是原本国外那边的进修提前要结束，可临时接到s市医院那边的邀请，说有一个什么医学会，所以她就想着先把事情办完了再告诉姜宇。本来想给姜宇一个惊喜的，可在机场的时候，由于太过想念，所以就提前打了个电话。
  姜禾心中冷哼，不想在继续看徐诗滢那张脸，正要上楼补觉，却被姜宇拦了下来。
  “既然小禾也回来了，那我就直接在这宣布吧，爸那边我回头单独说。”姜宇喜滋滋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姜禾心中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
  “是这样的，诗莹这边现在进修也结束了，我打算等姜禾高考完了之后就跟诗莹把婚定了，妈你看怎么样。”
  袁秋自然是高兴的，徐诗滢这个儿媳妇她满意的不得了。
  姜禾心下一沉，转头去看徐诗滢的时候，发现徐诗滢也似乎有些愣怔。显然姜宇在提出订婚这件事情的时候，之前似乎没有跟徐诗滢商量，而如今徐诗滢的表情已经从最开始的愣怔到慌乱，再到一闪而过的气愤，最终白着一张脸强装笑容跟袁秋说话，之间还带着些嗔怪的去瞪了姜宇一眼，那小眼神给姜宇勾的一个劲儿傻乐。
  这个年过的很闹心，至少姜禾是这样的。
  由于姜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所以照例大年三十儿三家人都到老爷子家集合。
  老头身体一直不错，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依旧精神奕奕，公司的一些重大决定不免还会让他老人家拿主意。
  岁数大了就稀罕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眼瞅的这波小的在眼么前这么晃悠，老爷子心情好的不得了，偶尔还能听到他低低的吊那么两嗓子地方戏。
  姜老爷子搞了一辈子的人际关系，跟他三叔那种整天板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正好相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乐呵呵的，给人一种特别容易亲近信任的感觉。大伯那股子劲儿跟老爷子学了个十足十。
  姜禾有多久没见到爷爷了？算一算快十几年了，当时老爷子没的时候她在国外，事出突然都没见到最后一面。
  姜家三个兄弟，三个兄弟又都是三个儿子，唯独老二生了这么个闺女，这可是姜老爷子的心尖尖，疼她胜过疼重孙子。
  姜家相对于其他世家还是很团结的，毕竟老爷子教导有方，儿孙也都心明眼亮不去做那些混账事。但要说什么不吐不茹刚正不阿，也还真有点抬举姜家，若真那样，姜家早就垮了。
  姜家贵在有底线有危机感，儿孙们都知道自己出门在外所依仗的是姜家，所代表的依旧是姜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老爷子不止一次强调过。
  如今姜家基本是风调雨顺，三个儿子各有所长，谁都威胁不到谁，互相之间还能帮衬着。唯独让全家人有危机感的也就剩下姜老太爷了。
  老爷子眼瞅着就八十了，说句不好听的，一旦有个不测，对于姜家可谓是在根基上的一个打击。集团里盘根错节，有多少老资历的人都依旧在位，这帮老祖宗如今也全靠姜老爷子震着。不是说姜泽涛搞不定这帮人，可一旦老爷子有个好歹，集团内部一有变动，光是股票跌停就受不了。
  ☆、第 27 章
  三十儿这天过的还是比较舒心的，还见到了二堂哥姜诚。姜诚比她大不了几岁，是三叔家的儿子，如今在国外读书，由于那边不过春节，所以是特地请假回来的。
  那时候还没像现在这样三家人分居三地，逢年过节，尤其是孩子们放假都会回到老宅里陪爷爷。因为年龄相近，她跟姜诚是从小玩的最好的，无论什么时候调皮捣蛋肯定一抓就是一对儿。
  如今不行了，除了姜禾她家还在a市，其余大伯一家在s市，三叔一家在l市，并且各家家主也都是大忙人。尤其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像他大伯这种领导阶级的根本别想舒坦，三十儿过一半就踩着飞机点走了，年初一一早，姜禾还没睁眼呢，他三叔也收拾东西撩了。
  最终大年初一姜家老宅就剩下这些小辈们和姜禾一家了，姜禾家是私企不说，更比不上集团总部这种庞然大物，年会什么的早在年前都处理利索了，最近几年都是姜泽林陪在老爷子身边直到初二，因为初二照风俗袁秋得回娘家。
  年初一一大早姜家门槛就要被人踩踏了，姜泽林不敢走也正是因为这个，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老爷子根本应付不过来。而姜禾则理直气壮的跟小侄子多多守着门厅，所有进来的人都先是对着他俩一顿夸，然后一人一个红包才能再往里走去拜会老爷子。
  姜禾觉的自己就跟动物园猴馆门口的售票员似的，他爹跟他爷爷就是两只让人趋之若鹜的猴儿，想想其实挺为他俩闹心的。
  不过收钱这种事情终归是让人心情愉悦，可临近中午姜禾就乐不起来了，因为她看见了姜宇，就说他一大早不帮着招呼客人跑的连影都没有，原来是去接人。
  “小宇回来啦，这是？”姜老爷子打量着徐诗滢，心中有数，脸上也带出了些许笑意。
  “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徐诗滢，明年我俩打算订婚，诗滢想提前过来给您拜个年。”姜宇说完轻轻拍了拍徐诗滢的背，徐诗滢特乖巧的深鞠一躬，甜甜的叫了声：“爷爷过年好。”
  姜家第三代年龄差距挺大，多多都要上小学了，可其他孙子都没个动静，如今眼看着姜宇能续上了，老爷子打心眼儿喜欢。
  “好好好！”老爷子乐呵呵的给了徐诗滢一个红包，还详细问了问订婚的事情，还催促他们抓紧时间。
  自从徐诗滢一来，姜禾就跟浑身长跳蚤了一样，哪哪不得劲。从自己家如今已经登堂入室到了老宅，这让姜禾恼怒的很，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抽她两巴掌然后赶出姜家。
  正好这个时候姜禾手机响了，其实姜禾手机一直在响，最高峰是在半夜十二点跨年的时候，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拜年的人也少了很多，所以一直懒的搭理手机的姜禾才拿出来看了一眼。
  竟然是陆关爵，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一点新意都没有。
  看着这条短信半晌，姜禾心口越发堵的厉害。
  “你跟徐诗滢到底什么关系？”姜禾也是有些赌气，更多的是着急，看着徐诗滢一步步踏足姜家而无能为力，姜禾恨自己多过恨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条消息就跟石沉大海了一般，姜禾好几次拿起手机去确认自己到底发没发出去，直到晚上，陆关爵都没再有任何回应。
  由于姜家比较热闹，所以徐诗滢也只是来拜了个年就走了。
  原本看姜宇的意思是想让她留下来吃饭的，毕竟快到饭点儿厨房都飘出菜香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到最后也没表示什么，笑么呵呵的扯东扯西。最终姜宇无奈说要送徐诗滢回去的时候，老爷子也只是说了句：路上小心。整的他哥连台阶都没有就只能往下出溜的送徐诗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