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响起：“观世音，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几十年，你不发工资，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第23章 硕鼠（十七）
  “观世音，还我血汗钱！”
  每一个字都饱含血泪，久久回荡。
  听声音，还是个儿童。尖锐的童声中，夹杂了哭腔，听起来就像被黑心奸商虐待迫害的挖煤童工。
  当真是闻者悲戚，怆然泪下。
  祈越脚步一顿，呆滞在原地。
  “不买的，让个道，别拦着啊，什么素质！”身后，一个老头子一把将祈越推开，直往人堆里冲去。
  祈越回过神来，扯着崇九，也跟着老头挤进人堆：“走，我们也去看看。”
  到处都是人，大家不排队，凭本事挤。
  人挤人，妖挤妖，人妖挤妖人。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越人山人海，挤到前面。就算祈越龙筋龙骨，也快被挤成了一张龙肉饼。
  在他面前，是一排供桌。
  桌上一堆的发箍。
  桌后，立着几个香炉，炉里却没烧香，而是插着几杆长幡。
  黑的幡布，四周用金丝细线绣出古怪的咒语，幡面上隐约可见几个素白的大字。
  莫非是招魂幡？祈越一惊，普陀山难道变冥府分部了？
  吹来一阵风，带着阴气的风。
  幡展，猎猎而响。
  祈越抬头，见到幡面上的大字，“吐血价”“最后两天”“跳楼清仓”“假一赔十”……
  “亏本大甩卖，只要九块九！”祈越把目光僵硬地从幡布上挪开，见到叫卖的是一只高大的黑熊精。
  黑熊精挥舞着一个蒲团，扯起嗓子大叫：“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挤在祈越前面的老头擦着眼泪，连声哭诉：“俺家那老太婆，整天跟一群妖怪赌色子。俺不给她钱，她就打俺。俺想给她套个箍，中不中啊？”
  “中，很中！”黑熊精叫道。
  这个不中！祈越心道，这应该拉去戒赌吧，或者给杨x信电一电，准能见到色子就吓得发羊癫疯。
  老头还不放心，问起产品质量。
  黑熊精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举在老头前面：“看看，三界驰名商标，赵公明亲自认证的免检产品。”（注：赵公明，即财神，管理和财富相关的事，比如市场交易）
  “可俺家老太婆是个大罗金仙，能箍得住不？”老头说。
  “玉帝就是在俺这买了个箍，才收服了他婆娘，养了几房小妾。”黑熊精拍着胸脯说，“王母那种准圣都被箍得服服帖帖，何况你家那大罗金仙？”
  老头一听，马上掏出兜里的仙晶，买了个箍。
  “下一个，快快快！”黑熊精大叫，“九块九，童叟无……”
  见到祈越，黑熊精瞪大了眼，隔着摊位，重重一熊掌拍在祈越身上。
  “小白！你怎么来了？”黑熊精惊喜地叫道。
  祈越被打的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坠在崇九身上，才没当场趴下。
  “哟，还带了个兄弟来。”黑熊精一把拎起祈越，顺带着把被祈越拉着的崇九也给拎了起来。他把两人放到摊位后面，说，“莫急，等老哥做完生意，再和你好好诉诉衷情。”
  祈越听孙悟空提起过黑熊精。
  黑熊精本来在黑风山的黑风洞当大王，后来抢了唐僧的袈裟。孙悟空跟他打了半天，奈何不了，最后还是去请了观音。观音便把黑熊精收了，带回普陀山，当个门卫。
  祈越就说：“小黑，你好好做生意，先别管我。”
  摊位上另一个人，是个红衣小孩，他抽空瞅了一眼祈越，递了个飞吻：“小白，好久不见！”
  “小红，好久不见！”祈越朝他招手。这小孩祈越先前见过，就是红孩儿，被观音抓来当善财童子，跟在旁边帮忙捧瓶子。
  “喂喂，接着听我说！”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俊朗青年拉着红孩儿，“那个狐狸精，那姿色，那身段，我拿这箍……”
  “行！”红孩儿用还带稚嫩的童音说，“知道吴刚不？他馋着嫦娥多少年了。现在他给嫦娥带了个箍，要啥姿势有啥姿势。”
  红孩儿嘿嘿一笑，接着说：“你想想嫦娥那张禁欲的脸，穿着玉兔装，在月宫里，楚楚可怜地蹲在地上，给你……”
  听了一整篇角色扮演文，青年红光满面，气血翻涌，擦了一把淌下来的口水，手忙脚乱地去买了箍，飞速离开。
  祈越和崇九相互一望，各自无语，就像两座沉默的雕塑，看着这乱哄哄的场面。
  ……
  生意极好，顾客来来往往。直到天快黑了，黑熊精和红孩儿才收拾摊子，撵人封山。
  两人喜滋滋地乐着，一起核账。
  黑熊精把一个算盘打得“叭叭”响：“一个箍九块九，两个箍十九块八，三个箍……”
  黑熊数学很好，算了两遍，都没算错，可惜他只会加法，不懂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