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的逆袭_分卷阅读_216
作者:骁骑校      更新:2020-07-10 06:00      字数:5803
  刘汉东提高声调:“叫你们领导出来!”
  后面学生跟着帮腔:“这是我们训导主任,赶紧叫你们食堂管事的出来。”
  打菜阿姨将大勺一丢:“爱吃不吃!”摔门走了。
  刘汉东和后面一帮同学面面相觑:“这是啥意思?”
  同学们起哄,说人家根本不甩你呢。
  刘汉东冷笑:“我有的是招对付他们,大家瞧好吧。”然后回到训导处,屋里坐着两个二年级的女学生,年轻俏丽,活力四射,正对着电脑打字呢,这是刘汉东从团员里招募的志愿者,帮自己处理文档,端茶倒水,看起来也赏心悦目,有个办公室的样子。
  “我口述,小白打一份文件出来。”刘汉东坐在椅子上,口述了一份发给食堂管理部门的公文,针式打印机一阵聒噪,公文打了出来,用上训导处和团委的公章,让两个男生拿着胶带贴到食堂大门口去。
  食堂门口很快聚拢了一帮人看热闹,这份限期整改通知是对训导处对食堂的最后通牒,如果下顿饭不彻底改善饭菜和服务质量,训导处和团委将对食堂采取断然措施,而且末尾还用上了“勿谓言之不预也”这样的文言。
  打菜阿姨出来了,看见布告内容,脸色大变,灰溜溜的跑进了食堂办公室,牛八斤父子正面对面坐着盘账呢,听阿姨说出事了,赶紧出来观看,牛八斤一把将布告扯了下来,撕吧撕吧丢在地上,还跺了一脚,骂道:“什么玩意。”
  牛八斤的父亲叫牛德草,他才是食堂的真正当家人,见儿子撕了训导处的布告,他心里有些打鼓,扯着嗓子道:“都散开,有啥好看的。”然后将儿子拉了回去。
  父子俩回到办公室,牛八斤的气还没消:“妈的,真以为自己是干部了,人家王校长和陈主任都没发话,他算老几,再说食堂是归后勤处管的,训导处插什么手。”
  牛德草说:“这个姓刘的恐怕不简单,冤家宜解不宜结,回头你给他送点礼去打点打点。”
  牛八斤脖子一拧:“我不去,他又管不着咱们。”
  牛德草说:“管不着归管不着,和气生财你懂不懂,你爹我当年在交通局食堂当大厨的时候,什么样的政治斗争没见过?能花钱解决的事情,犯不上动手段,再说这个姓刘的是青石高科的人,你姐姐的关系用不上。”
  牛家能够承包交通学院食堂,名义上是说陈雅达的亲戚,其实只是同乡而已,他们真正过硬的关系还在交通局,牛八斤的姐姐牛丽丽是交通局的打字员,据说和局长有一腿,系统内谁敢不给面子。
  牛德草以前是厨子,修桥铺路的工程他干不来,所以就通过交通局长的关系承包了下面三产学院的食堂,近两千名学生在食堂吃饭,一年下来弄个大几十万不成问题,他又会做人,逢年过节少不了给校长和主任们送礼,给教职员工单独开了小食堂,专坑学生,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日进斗金的,哪肯为了一点小事放弃。
  儿子脾气倔,打死不愿给刘汉东送礼,牛德草只好亲自出马,拿了一张两千元的购物卡,两条芙蓉王塞在档案袋里,笑呵呵就去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刘汉东和他见过所有的领导干部都不一样,直接拒收礼物,当然伸手不打笑脸人,刘主任并没有严厉批评他,而是说食堂应当把学生放在首位,钱可以少赚一点,饭菜质量一定要搞上去,不然就要被淘汰。
  牛德草诺诺连声,心里有了谱,这样的官儿他也见过,以前交通局就有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所谓清官,还没干够半年呢就被人弄下去了,别看刘汉东现在闹得欢,恐怕干不了三个月就得卷铺盖滚蛋。
  “刘主任的精神,我充分领会,一定认真贯彻,严格执行,高标准严要求,打造学生们满意的食堂。”牛德草虽然只是交通局的厨子,但耳濡目染官话说的透溜。
  刘汉东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和牛德草握了握手,送客出门。
  一出门,牛德草的脸色就变了,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不过骂归骂,他还是要做点样子出来的,摸出手机打电话:“老五,给你牛叔联系一批猪肉,要便宜的,越便宜越好。”
  想了想,他又给牛丽丽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让女儿看看能不能找路子疏通疏通。
  牛丽丽说青石高科最近在搞出租车公司,有很多手续必须到交通局审批,想拿他们一把很容易,这事儿我会安排的。
  ……
  天擦黑的时候,一辆农用车驶入交通学院后门,车厢脏污不堪,驾驶员和帮工从车上搬下两个大油桶,又把食堂里的泔水桶搬上车,牛德草打开油桶盖子看了看,嗅了嗅,赞道:“行啊,油练得越来越清了。”
  驾驶员递上一支烟:“那能是闹着玩的么,我告诉你老牛,我们家的原料来源都是严格控制的,用的是大饭店的下脚料,绝对不用地沟里的油渣子,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你说对吧。”
  牛德草接了烟夹在耳朵上,掏出小本写了个白条给他:“老规矩,先记账,月底结算。”
  送走了油车,又迎来了送肉的车,这是一辆福田轻卡,隔得老远就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牛德草皱起眉头道:“你这肉都臭了还拉来,赶紧给我拉走。”
  送肉的小老板嬉皮笑脸:“牛叔,不碍事,上高压锅一煮,辣椒胡椒面跟上,谁能吃的出来。”
  牛德草说:“你这不是病死的瘟猪吧?”
  小老板信誓旦旦道:“是瘟猪我全家死绝,这是人家冷库停电不小心放坏的肉,不是自己人我都不给他,牛叔,给你这个价。”说着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
  牛德草脸色稍微和缓一点,又道:“我这可是学生食堂,吃坏了肚子谁也担当不起,你这个价格,还得给我下浮一半。”
  小老板说:“学生食堂才没关系呢,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大闺女,抵抗力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那啥,我再给你让两个点,你看咋样。”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牛德草还是接收了这批“放心肉。”食堂的水牌子上写出明天的菜谱,红烧肉,酱排骨,小炒肉、排骨汤。
  第二十七章 愿相随
  次日中午,食堂里排起了长队,学生们兴高采烈的端着不锈钢餐盘等着打菜,食堂有史以来也没这么大方过,居然推出全荤午餐,而且价钱分文不涨,大家交口称赞刘老师手段高明,居然能逼得一毛不拔的牛德草大出血。
  陈雅达倒背着手前来视察,冲柜台里的牛德草说:“老牛,挺下本钱啊。”
  牛德草赶紧给陈主任上烟,自嘲道:“不过了,先把姓刘的伺候好再说。”
  陈雅达说:“适当给学生们改善一下生活也是好事,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也不能全是大荤啊,又是排骨又是红烧肉的,吃着也腻。”
  牛德草心说你哪里知道这肉的价钱可比青菜还便宜,嘴上却道:“学生娃娃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补补,这点钱我还亏的起。”
  食堂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火爆景象,所有的座位都满了,依然有学生往里进,陈雅达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忽听有人大喊:“这肉味不对,是不是坏了?”
  四周顿时寂静下来,学生们纷纷品尝起盘子里的排骨和红烧肉,有人说还行啊,就这个味道,有人说不对劲,好像肉坏了。
  牛德草心里咯噔一下,昨晚上他叫了几个工人连夜处理,浇上滚烫的柏油拔毛蜕皮,上高压锅煮,盐和酱油跟不要钱一样猛放,就是为了遮掩这股味道,没想到还是露馅了。
  陈雅达忙道:“老牛,这是怎么回事?”
  牛德草镇定自若,拿起电喇叭喊道:“同学们请放心,这都是经过检验检疫的绿色放心肉,我们食堂采购有严格的规章制度,绝对不会出问题。”
  话音未落,一个女学生抚着胸口狂吐,刚才吃进去的红烧肉吐出来之后,接着吐酸水,周围的学生也跟着吐,有人捂着肚子叫痛,飞快往厕所跑,所有人都不敢再吃食堂的“放心肉”。
  这是一场卫生责任事故,所幸发现的及时,只有十五名学生上吐下泻,送进医院,经检查是食用了腐败变质食物,大肠杆菌严重超标。
  今天刘汉东不在学校,一上午都在青石高科催款,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校方宣布食堂关闭并且清退承包人,择日重新招标。
  食堂大门紧闭,冷冷清清,隔着玻璃还能看到地上散落的餐盘,刘汉东并没有幸灾乐祸之感,他只是纳闷,为什么有些人为了钱可以丧心病狂,泯灭一切良知。
  刘汉东想到了老朋友屠洪斌,给他打了个电话:“山炮,有没有兴趣承包交通学院的食堂?”
  “真的?我太有兴趣了!”山炮激动的声音都打战,学校食堂不愁客源,一本万利,来钱来的又快又多,这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晚上我去你那详谈,回头再说。”刘汉东挂了电话,他要去医院探望中毒学生了。
  ……
  牛德草后悔莫及,不该贪图小便宜买病死瘟猪肉,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幻想找到了大女儿牛丽丽,问她能不能挽回局面。
  父亲求到跟前,牛丽丽大包大揽,说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我马上安排,拿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对牛德草说:“爸,没事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牛丽丽的自信不是白来的,因为青石高科最近正在注册成立全资子公司青石出租车公司,除了工商局税务局要跑手续,交通局运管处更是绕不开的大衙门,不光审批要找交通局,以后的运营、司机车辆的审核,都要通过交通局,想卡他们脖子实在太容易了。
  有人说青石高科成立以电动车为运营主力的出租车公司是市政府大力扶持的项目,应该大开绿灯特事特办才对,但是事实真相却是,市里有授意,在审批上要严格要求,不能出一点纰漏。
  听话听音,交通局这些人精立刻察觉到,刘市长要适度打压青石高科,于是充分领会领导意图,在审批上推诿拖延,这正暗合了牛丽丽的想法,拿青石高科一把。
  青石高科负责跑出租公司业务的是市场部高级总监安杰,他是江大的mba,工作很拼命,经常加班到深夜,就是为了不让人说自己是靠裙带关系升上来的,可如今出租公司业务停滞不前,让他很是头疼,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
  其实安馨心里明白,青石出租车公司办理手续卡壳,是刘飞的授意,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记仇哩,大概他认为那次家宴是故意玩弄他的感情,说起来真是冤枉,不过这些事情又无从解释,只能慢慢消解误会。
  安杰再次来到交通局办事,他找到负责审批的科长送上一份厚礼,科长笑眯眯的拉开抽屉,不动声色将信封放进去,干咳一声说:“安总,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其实解铃还需系铃人,症结就在你们公司内部。”
  “王科长请赐教。”安杰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王科长附耳嘀咕了一阵,安杰脸色千变万化,没想到审批受阻居然是刘汉东从中作梗。
  “安总,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外传。”王科长煞有介事道。
  安杰点点头:“谢谢你王科长,我心里有数。”
  找到了症结所在就便于对症下药,安杰特事特办,直接联系交通学院王副校长,让他不要解除和牛德草的承包合同,并说这是公司高领导的意思。
  ……
  刘汉东早上没爬起来,因为昨晚喝大了,在山炮的牛肉村喝了至少两瓶白酒,八瓶啤酒,喝的天昏地暗,席间他和山炮约好,今天就到学校来投标,争取把食堂承包下来。
  十点钟,刘汉东来到交通学院,惊愕的发现食堂的门开了,几个员工在里面打扫卫生,牛德草在水牌子上写着午饭的菜谱,又是红烧肉和酱排骨,他笑眯眯的冲刘汉东点头打招呼:“刘主任来了。”
  刘汉东心头火起,闹出食物中毒事件居然还不关张,天理何在,他径直去找王副校长,问他食堂为什么继续营业。
  王超凡说:“事情已经查明,是临时工背着牛老板收了一批不合格的猪肉,现在临时工已经清退,牛老板同意支付学生的医疗费,我看这事儿就不要继续追究了吧。”
  刘汉东冷笑:“王校长,这起事件性质严重,影响恶劣,校方怎么可以包庇纵容,我要向夏校长报告。”
  王超凡说:“你不用报告了,这就是夏校长的意见。”
  刘汉东彻底懵了,他搞不懂为什么夏青石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无言的退出校长室,他给佘小青打了个电话,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佘小青在总裁办工作,了解内情,她说姓牛的在交通局有些过硬的关系,现在青石高科正在筹建出租车公司,交通局正好管这一块,所以嘛,你懂的。
  刘汉东想打电话给夏青石,号码按了一半还是挂掉了,他明白夏青石的决定,收购交通学院只是为了作为流水线工人的培训基地,目前在校的这些学生素质太差,青石高科根本不会要,食堂好坏,学生能不能吃饱,会不会吃坏肚子,根本不在人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刘汉东步履沉重的回到训导处,看着墙上的团徽和鲜艳的团旗,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本正经的给食堂发文让人家整改,结果人家弄一批病死猪肉给学生吃,闹出这么大的食物中毒事件,居然毫发无伤,继续营业,牛德草的笑容里包含着轻蔑与嘲笑,就像在自己脸上抽了两个耳光一样。
  “刘老师,你怎么了?”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找来帮忙的女生小白关切的看着刘汉东,他这才发觉手上的烟灰老长,红梅已经熄灭很久。
  “我没事,想问题入神了。”刘汉东忙道。
  小白手拎热水瓶,给刘汉东茶杯里续水,说道:“刘老师昨晚喝酒了,多喝点茶,中和一下。”
  刘汉东笑道:“酒味有这么浓么?”
  小白说:“可能你没换衣服,我爸爸就是这样,他是运输公司的司机,开半挂的,跑车回来就喝大酒,一顿能喝一斤半,喝多了就打我妈,对了,老师你下回去我家家访吧,教育教育我爸爸,我把你的事儿都告诉他们了,我爸还说呢,有你这样的训导主任,交通学院就有希望了,他还说要找你喝酒呢。”
  刘汉东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女生,心中一股热流涌动,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能感受到学生们对自己发自肺腑的崇敬与敬爱,可自己拿什么回报他们?
  一个念头闪过心间,刘汉东被自己大胆的决定吓了一跳。
  “小白,发群信息和微信,召集所有学生,我要讲话。”刘汉东说。
  小白奇道:“再过五分钟就要上课了,还来得及么?”
  刘汉东说:“下一节课取消,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小白立刻发信息,顷刻之间,所有交通学院学生的手机都在滴滴作响,团委通知,下一节课取消,所有学生立刻到操场集合。
  整栋教学楼喧闹起来,脚步把楼梯踩的轰响,夹着课本的老师震惊的看着学生们从教室里奔出来,这是闹哪样?罢课么?
  十分钟后,一千八百五十六名学生在大操场上集合完毕,刘汉东登上主席台,扫视着下面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似乎从中看到了马凌、火雷、火颖、朱小强,这些出身普通家庭的孩子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不爱学习,好吃懒做,打架斗殴、逃学旷课、小偷小摸,与江东大学的天之骄子相比,他们似乎就是社会公认的垃圾、渣滓。
  学生们大概感受到了刘汉东的异样,没人敢说话。
  刘汉东深吸一口气,开始演讲:“同学们,昨天食堂发生食物中毒事件,你们都清楚怎么回事,我就不多说了,我刚才收到一条消息,集团、校方都不准备追究食堂的责任,而是继续让他们营业。”
  下面一阵骚动。
  刘汉东伸手压了压,继续说:“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今天我必须要说,关于食堂的问题,我反映多次,毫无效果,为什么!因为校方丝毫不把学生的权益放在心上,什么教书育人,都是放屁,你们只是他们捞钱的工具!”
  学生们认真听着,大操场鸦雀无声。
  刘汉东说:“集团聘请我当训导主任,就是为了管束你们这帮调皮捣蛋的学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你们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可救药,我觉得,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用心的老师,我很有干劲,很有信心,想当好这个训导主任,管好你们,让你们走正道,给父母争脸,可是,这个训导主任我当不下去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和他们同流合污!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演讲。”